宣木别有深意的瞥过佛堂下的蒲团,低不可闻地呢喃:“春风得意?”
呵。
可不是么。
—
骨牙灵船的舱里一应俱全。
留守在灵船上的季云宗弟子见望宁抱着容瑟走近来,一个个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仿若一尊尊石雕。
望宁视若无睹,轻放容瑟在榻上。
榻上铺着厚实的毛绒,容瑟一头墨发陷进毛绒之中,像是水中晃荡的海藻。
从云间穿透下来的光投照到床榻边,攀爬上他莹白的指尖,肌肤白的几近透明。
望宁幽深冷漠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眼底一片翻江倒海的墨色,仿佛能看进内心深处里。
容瑟别开脸,逶迤在鬓边的乌发滑进白皙的颈项,掩在流云袖下的指尖微微蜷曲。
“容瑟。”男人冷沉的声音响在头顶,带着些许低哑:“不要白费力气。再敢妄动,本尊没收你全部的符箓。”
以望宁的修为,强行撕破容瑟的空间法器,收走阵法符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同前世颜离山押着他去望宁面前认罪,望宁亲手撕裂他的空间法器,交由颜离山搜寻入魔的证据一般。
望宁说得出,做得到。
“……”
容瑟卷翘的睫羽扑簌几下,暗中蓄力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软的如同一滩水。
看来,在丝绕药效彻底消退之前,望宁不打算放他离开。
容瑟半阖下眼睫,精致的侧脸清冷疏淡,难得一见的乖顺。
船舱里寂静无声,一面浮镜一点点在舱中凝聚。
望宁微微侧目,邵岩苍老的面孔出现在镜中,面上的肃穆一览无余:“仙尊,老夫有一事要禀告…”
目光触及镜面上投映出的画面,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在望宁的身后,半明半昧的床榻上,眉眼如画的青年一动不动地躺在上面,青丝如水流泻枕畔,像是易碎的美玉。
“容…容瑟?”
容瑟怎么在仙尊的榻上?
邵岩一双眼瞪大,倒是没有往其他方面多想,惊诧地问道:“他受伤了?”
望宁微压下眼,眼尾淡淡地扫了榻上的青年一眼,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中了丝绕。”
邵岩皱眉,怎么又是丝绕?
他刚想要追问是怎么回事,望宁平淡道:“有何事?”
邵岩回过神来,注意力转回到正事上面:“在云渺宗发现了关丁安一行人的尸首。”
望宁目光很淡,眼中没有半点波澜,似根本不知关丁安是何人。
邵岩习以为常,抚着花白的胡须解释:“上云秘境中失踪的季云宗弟子。尸首藏得很隐蔽,全身血肉被吸干,仅剩下一具骨架,若非是其中一具尸身上有季云宗随月例下发的储物袋,身份恐怕无法辨识。”
邵岩顿了一顿,继续道:“我与夏侯宗主一致认为是魔族所为。”
容瑟微张殷红的唇瓣,轻喘一口气。他想到离开云渺宗的前一晚,识海里的神识说的话——颜昭昭的身上有魔气。
关丁安一行人的死,难不成与颜昭昭有关?
望宁站在榻前,一双黑眸里深不见底:“本尊不过问宗门事务。”
宗门的事,该通知颜离山。魔物不大肆肆虐人间,他不会插手管。
邵岩明白望宁的意思,长长叹口气:“等过两日回宗门,再一并禀报。老夫找仙尊,其实还有一事。”
望宁淡淡道:“说。”
邵岩的目光越过望宁,往榻上瞟去:“这两日用传音联系不上温玉,她一向粘容瑟,老夫想问问…”
“她没事。”望宁接上他的话,下逐客令的意味十足:“还有事?”
邵岩喉头一梗,到嘴边的话顷刻说不出来。他正要摇头否认,浮镜里出现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
夏侯理躬身,恭恭敬敬向望宁行礼,视线掠过床榻:“仙尊,能否让本宗主与容仙友说两句话?”
望宁垂眼,深黑的瞳眸隔着浮镜与夏侯理对上,上位者的威压铺天盖地渗透进浮镜里。
夏侯理浑身一僵,连忙表态:“仅是问两个问题,望仙尊成全!”
“夏侯宗主要问什么?”如同拨奏瑶琴般清冽的声音从榻上传来。
众人侧头看去,青年静静看着浮镜,几缕墨丝拂过苍白的眉眼。
夏侯理端正面皮上的神情来回变换几番,深吸口气道:“仙友大恩,云渺宗铭记于心。敢问仙友,是怎么发现山林里不对劲的?又为何…要助云渺宗?”
夏侯理自认他对容瑟的态度不算好,在上云秘境的几日里,甚至多次为难对方。
容瑟长长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阴影,语气听不出不同:“巧合,宗主且当是报恩罢。”
报恩?
夏侯理不解其意,但懂规矩地没有多问。
望宁挥散浮镜,微低眼帘,紧盯着青年。容瑟什么时候与云渺宗有其他牵扯?
或者,是看在陈识清的面子上?
—
骨牙灵船一路向季云宗进发。
到达季云宗,容瑟身上的丝绕药性散去,身上的力气逐渐恢复。
他第一时间远离望宁,从榻上下来,走出船舱。
望宁望着他的背影,脸庞如雕刻般锋利,黑眸深处涌动着几分晦暗。
船舱外面,颜昭昭不知在何处,宣木孤身一人站在船头,周围几个弟子对他指指点点。
容瑟步子微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下灵船。
等温玉提着灵兽追后颈软肉追出来:“妖兽潮会引起灵压异常,对灵兽有影响,我担心灵宠放在外面不安全,收进了空间里,师兄,你…”
目之所及,不见半点容瑟的身影。
宣木适时指了指容瑟消失的方向,温玉顺着看过去,正是季云宗的…后山???
大师兄去后山做什么?
温玉记得,后山除了一些野生的灵草与未开化的灵兽,剩下的便是…一处天然的灵泉。
—
后山。
容瑟来到灵泉边,顾不上褪去衣物,一刻不缓踏进灵泉中。
冰凉泉水顺着袖口、领口一点点游走在他光洁的肌肤上,容瑟一遍又一遍清洗身体,似要洗去身体上望宁留存下的痕迹。
——若非动弹不得,从佛堂出来,他便想这样做。
待身上的皮肤洗的发红,几近破皮,他堪堪停下来,瘦削肩背微凹弯,单臂撑在灵泉边嶙峋的岩石上。
…还剩一处要清洗。
灵泉水顺着湿漉漉的手臂滑落,一滴滴落回水中,容瑟咬着唇,蜷曲着发白的指节探到水面下,伸向他两世都不曾触碰的地方。
“……”
灵泉水的波纹一圈圈荡开。
容瑟修长的颈子仰出脆弱的弧度,周身抖簌着,长长的乌发铺满整个白皙的背部。
第58章 同住
灵泉中薄雾弥漫, 一圈圈荡漾的纹波久久才平复下来。
青年周身微微颤抖着,湿淋淋的发丝墨一般晕开,贴服在精致的脸颊上,扑簌的眼尾潮红一片, 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四周静谧, 灵泉水咕噜噜流动着, 飘溢满淡雅的青竹香气。
识海中沉寂的神识冷不丁出声:“你的识海又在震荡。”
青年松开咬得齿痕斑斑的殷红唇瓣, 装作没有听到, 冷静地从水下收回细致洁白的手腕,缓步从灵泉中走出。
泉水浸透纤薄的亵衣,服帖地粘黏在瓷白莹润到晃眼的皮肤上,微敞开的领口衣襟之下,修长白皙的躯体若隐若现。
随着走动,晶莹的水珠从湿漉的面颊坠下, 滑过肌肉纹理分明的胸膛,顺着笔直纤长的双腿淌落回泉中。
活像是从书中走出,专吸食人心肝的精怪。
“……”
容瑟低垂下湿润的眼睫, 微微张唇,轻缓地吐出口气,紧绷一路的神经放松下来。
身上属于望宁的气息清洗了个干净,他心头压抑的不适逐渐消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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