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句话后,额头都已经冒出汗来了。
尽管秋濯雪很清楚步天行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为了自己保住万剑山庄荣誉这一点道谢,而他眼下的尴尬与窘迫,是因为两人被误解的关系被摆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不是因为害羞。
可他也相信,其他人一定不是这么想的。
特别是在这种事上,无论怎么解释都是没有用的,因为不管怎么解释,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以为的那些东西。
谢未闻则恍然大悟,在心底嘀咕了一句:“难怪秋濯雪不敢隐瞒,原来是被人看见了!”
如他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
步天行虽然痴迷秋濯雪痴迷得要死,但出了素心师太这么大的事,当然是不可能瞒住的。
秋濯雪提前说了,反倒显得磊落,而步天行这晕头转向的傻小子难免要主动跳出来袒护他。
天尘道人忙道:“步少庄主请坐,没有人怀疑烟波客是凶手,只是普通询问罢了。”
步天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落座了,异常愧疚地看了一眼秋濯雪。
唐轩淡淡道:“去而复返,也未必不成啊。”
如果说前面的话都是试探,那么唐轩这句话已经非常露骨了,无疑是在说秋濯雪就是凶手了。
秋濯雪淡淡道:“不知道唐门主看到素心师太的神情没有,她非是毫无防备,而是坦然接受。秋某虽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号,但是跟素心师太并没有见过几次面,更不必说让素心师太了断尘缘了。”
唐轩忽然道:“柴雄似乎与你也没有什么关系,更不曾听说九冥候跟烟波客见过几次面。”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表情突然都变得非常古怪。
秋濯雪:“……”
这下就连步渊停都有点呆住了:“呃……这个……唐兄的意思是……”他实在不想说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话来。
天尘道人皱眉道:“唐门主,此言似乎不妥吧?”
唐轩倒是很平静:“当年的玉邪郎,七年前的师浮萍,岂非都是这样横空出世的人物。”
他转过头来,凝视着秋濯雪,微微一笑:“世上的人难免都有些秘密,有些秘密大,有些秘密小。烟波客成名至今,却无人知晓身世师承,无人知晓亲眷底细,就连秋濯雪这个名字,也未必是真,不是吗?”
他问得并不快,可字字珠玑,叫人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群雄都不禁紧张起来。
秋濯雪居然仍在微笑:“倘若唐门主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想来就不会问秋某这些问题了。”
唐轩冷冷地看着他:“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你实在不该接我的金荻花,更不该在素心死前去见她。”
这时越迷津忽然出声道:“你真的不叫秋濯雪?”
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一凝。
唐轩:“……”
秋濯雪:“……”
半晌后,秋濯雪经过艰难的心理斗争,回答了情郎这总是不合时宜的好奇心:“我的确叫秋濯雪。”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越迷津的打岔犹如神来之笔, 方才还压抑万分的气氛不觉缓和了一些。
姓名听起来似乎微不足道,可既然秋濯雪就是秋濯雪,姓名是真, 纵然是敌人,起码也是个真实的敌人。
就连几乎笃定秋濯雪与玉邪郎有关系的唐轩,都不由得怔了一怔, 低头细细思索了一番,回忆在江湖上是否曾出现过什么姓秋的人物,从而能寻找出秋濯雪的过往。
在座的众位英雄, 除去昨日在书房之中的掌派人之外, 其余也多是武林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就算不是聪明绝顶之人, 大多也见识过不少阴谋诡计,料定唐轩不会信口开河, 既出此言,必定是起了疑心。
接下来定然有一番舌枪唇战。
这二人,一个是执掌唐门数十年的门主, 另一人是漂泊江湖侠名在外的豪杰,名声都不小。
他们二人对上, 众人的心都不由得揪起。
旁人都不禁变了脸色, 可真正被指责的秋濯雪却仍是神态自若,连冷汗都没冒一滴。
秋濯雪饮了一杯酒, 仍是镇定自若地回答道:“至于唐门主方才所问, 秋某倒是认为, 救人性命, 与人结交, 从来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
众人虽不知道他是否清白,但看他年纪轻轻却有这份定力, 心中也不由得好生钦佩。
唐轩目光之中掠过赞赏之情,他同样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道:“你之前曾说,血劫剑此事与风波门灭门两件事,是两波截然不同的势力所为。”
“不错。”秋濯雪目光闪动,点头道,“的确是我说的。”
唐轩又道:“玉邪郎灭风波门,澹台铸造血劫剑,之间并无干系,本来是两件毫无关联的事。”
秋濯雪面容不改:“听起来的确是毫无关联。”
“可是烟波客却说,血劫剑与风波门灭门乃是同一幕后黑手谋划。”唐轩缓声道,“这听起来似乎有些自相矛盾。”
秋濯雪苦笑道:“确实有些矛盾。”
唐轩又道:“更加矛盾的是,这个消息就连与你一路同行的越大侠,还有共同经历风波门灭门惨案的萧锦瑟萧少侠都全然不知情,这岂不是很可疑?”
步天行的脸忽然有些发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来,他没有去看秋濯雪。
秋濯雪淡淡道:“听起来的确有些可疑。”
唐轩看向他:“你难道不辩驳?”
“倒也不必辩驳。”秋濯雪微微一笑,“秋某说出这消息,自然是信得过对方,诸位要是信不过秋某,也可以选择不信。”
“秋某既答应过不说出此事的来源,自当信守诺言,江湖上谁人不曾为他人保守过秘密,要是这一点就能要了我的命,只怕众位英雄也不答应。”
群雄点头道:“不错!”
唐轩目光一沉:“好!说得好!你隐瞒消息,固然可疑,可要就此怀疑你,却实难服众。”
秋濯雪用扇子轻轻敲了敲掌心。
唐轩又道:“当日临江会面,不染与你提起玉邪郎一事时,阁下年岁尚轻,却对玉邪郎异常了解——”
这时候房梁上忽然灰尘簌簌抖落,有人忍不住惊呼一声,打断了唐轩的话,众人抬头上看,只见房梁上倒挂下来一个颜无痕。
群雄:“……”
“嘿嘿,不好意思,这上头太多灰了。”
颜无痕冲着无辜遭殃的人摆了摆手,又转过身来,倒挂着对唐轩说话:“唐门主,前面看你说得还有鼻子有眼的,到了这儿,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唐轩一时无语,片刻后才冷冷道:“……如何?”
颜无痕更是愤愤不平:“博学也有错啊?那我谁家的秘密都听说过一些,岂非是天底下所有阴谋的始作俑者了?”
步渊停忙站起身来:“原来是颜侠士,还请下来。”
“不了不了,你们底下没我的座,我这地方挺凉快的,就不下去碍眼了。”颜无痕赶忙拒绝,又翻身坐了回去,抓着自己满是灰尘的下摆,讪笑道,“再说也怕有人打我。”
步渊停有些无奈。
颜无痕出现得虽是突然,但等众人回过神来,看他灰头土脸的模样,仍是不由觉得有趣,一时间不少人笑出声来。
天尘道人则朗声道:“此人虽行状无理,但言语却有理。玉邪郎纵然沉寂近三十年,可有心之人想要探听,倒也不难,总不能因烟波客知道此人,就说他有嫌疑,未免过于牵强。”
“倒难怪阁下练得一手好轻功。”唐轩微微一笑,“若非是如此的性急,只怕也练不出这样的腿脚。”
他虽话中未带半点讥讽,但颜无痕听起来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暗暗憋气,想道:“我倒是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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