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廷倒是很快皱眉起来:“不过,你为何不先擒下那姓明的女人?逼她交出血劫剑,再以她诱出那幕后之人,这样做事岂非快得多。”
秋濯雪哑然失笑:“你这话说得好轻易啊。”
焦廷脸上一红:“怎……怎么?”
“要这样做,也并非不可。”秋濯雪轻轻叹息道,“你心中定然想,纵然诱不出那幕后之人,只要将这明姑娘抓住,逼出血劫剑的下落,也少个心头大患,总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反正她做了恶事,咱们也不必与她讲什么仁义道德,只管杀了了事。”
焦廷道:“不错。”
秋濯雪微微笑道:“焦兄,你可还记得数百年前,武林盟是如何败落的?”
武林盟的事口口相传,许多武林人纵然记不得一些威震八方的侠客,对这件事总是印象深刻的。
焦廷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因为当初的武林盟主丧尽天良、排除异己……”
“不错,正是因为当初的武林盟主失信失诺,丧尽天良,排除异己,不讲道德侠义,闹得整个武林乌烟瘴气。”秋濯雪轻轻笑道,“不过,这难道他一开始就这样做吗?要真是如此,只怕武林正道谁也不服他。”
焦廷一愣:“这……”
秋濯雪淡淡道:“只因他也总有说不尽的借口,说不完的道理,才终于惹出这这滔天大祸来。”
焦廷听得发愣,好半晌才闷了一口酒,呆呆道:“不错,你说得倒也不错。”
沈不染似是觉得他们俩说话也很有趣,给越迷津与自己满上酒杯,乐呵呵地听他们讲话。
焦廷饮了两杯,正暗自感慨,见着沈不染露出欣赏之色,当即心下一凛,又沉声道:“话是这般说,你是英雄好汉,我也绝不否认。不过我还是老话,你跟那宝娘你侬我侬的,我老焦看不过眼!”
秋濯雪差点把酒咳出来:“……”
沈不染却微微笑起来:“焦叔,这道理我都明白,你怎么不懂?”
“我老焦愚笨,倒请小姐指点?”焦廷对上沈不染倒是很亲切,他脾气虽是暴躁刚烈,但对上沈不染,就统统平息下去,说不出来的和颜悦色。
沈不染笑道:“聚宝盆那样的地方,要是烟波客走到里头去,文质彬彬,客客气气地同那宝娘讲话,就差在脸上写上正人君子,人家宝娘难道不怀疑,不防备吗?”
越迷津还没进过聚宝盆,只听说那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想到平日里的秋濯雪走到里头去,岂不如鹤立鸡群,不由得打量了一下秋濯雪,微微一笑。
焦廷想了想:“这倒是。”
沈不染柔声道:“要是不想叫人生疑,好好打听出消息,烟波客当然只能与他们装成是一路人。聚宝盆里的人朝不保夕,纵情享乐,要么好赌要么好酒要么好色。烟波客既有要紧之事,自然是乔装好色之徒最为省事,既能从宝娘口中探听消息,也能避免他人怀疑。”
她的声音并不响亮,可却很有说服力。
秋濯雪的眼睛里已流露出感激之情来,世人多看表面,误解不足为奇,正因如此,这份玲珑剔透的心思才显得尤为可贵。
就连越迷津都忍不住看了一眼沈不染。
“更重要的是,倘若他真是贪花好色,风流多情之徒。”沈不染看了一眼越迷津,又道,“覆水剑岂不是早就遭了毒手。”
秋濯雪:“……”
越迷津:“……”
焦廷差点被酒呛死:“咳——小……小姐……”
看着表情呆滞的三人,沈不染端着酒杯的动作也不由得停了停,不解道:“这个玩笑不好笑吗?”
越迷津忽然道:“我还没有遭到毒手。”
见有人接话,沈不染立刻露出放心的笑容,将酒一饮而尽。
秋濯雪:“……”
焦廷:“……”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其实真要说起来, 这江湖里唯一遭了秋濯雪毒手的,恐怕就是越迷津了。
秋濯雪一顿饭咳嗽了七八遍,要不就是无言以対, 这情况实在新鲜得出奇,好在焦廷比他更震惊,更错愕, 倒是给秋濯雪一种莫名的安慰感。
酒饭过后,焦廷收拾了碗碟下去,沈不染伸开一个懒腰, 下意识将手扶在腰间的柳叶刀上, 慢慢走到庭院里仰面晒着太阳, 像只慵懒餍足的小猫。
原本秋濯雪対沈不染的邀请有许多猜测,可见到她本人后都一一推翻了。
按照焦廷所说, 沈不染分明是为步天行退婚一事而赶来,然而直到此刻,她连步天行的名字提都没有提起, 看她洒脱的模样,也非是故意遮掩, 装作不在意。
沈不染站在阳光底下好一会儿, 才慢慢转过身来,対秋濯雪道:“咱们俩素昧平生, 我无缘无故来寻你必有要事, 却什么都没说, 你为什么也不问?”
“姑娘要是想说, 自然会告诉秋某。”秋濯雪不经意又看了一眼越迷津, 只见他靠在门边,看上去似有些不在意的模样, 又移过目光来対着沈不染,“要是不愿说,勉强也是无用,秋某就当白蹭一顿,也不算亏。”
沈不染定定看着他,赞叹道:“不愧是烟波客。只是你为什么总在看覆水剑?他又不会逃走,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秋濯雪猝不及防被问住了:“呃——不……秋某只是……只是……”他实在没想到沈不染的眼睛会这么尖,一时间也编不好说辞。
而越迷津直接转过脸来,淡淡道:“他不是放心不下,只是想看而已,有什么不対吗?”
沈不染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完全接受了这个答案。
秋濯雪自认脑子也算快,可完全没有明白他们两人到底在什么地方达成了共识,他的嘴巴张了张,又很快老实闭上了。
经过方才桌上的対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说,总不能告诉沈不染,其实越迷津已遭毒手,只差最后一步了吧。
听起来都怪渗人的。
“我来此找你,的确与步天行有些关系。”沈不染想了想,觉得这样说又有些不合适,又赶忙加了一句,“対不住,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要是你不想听见这个名字,我不会再讲了。”
秋濯雪一头雾水:“为何……不染姑娘认为秋某不想听见步少庄主的名字?”
这句话让沈不染看上去似乎更加迷茫了,阳光照着她的脸蛋白得几乎发出光来,同情与疑虑从每寸肌肤里漫出来,然后她转头看了一眼越迷津。
越迷津冷冷道:“他的事,我没有什么不能听的。”
沈不染皱起了眉头,她的目光忽然冷下来,正要开口的时候,秋濯雪含笑着点了点头:“越兄说得不错,不染姑娘,秋某没有什么事要瞒着他的。”
“是吗?原来是这样。”沈不染的眼睛在阳光下闪动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声音忽然放得很低,很轻柔,犹如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般,“步天行在万剑山庄対你做的那些叫人说不出口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我也知道,这些事対任何一个人来讲,都是极难忍受的侮辱。”
秋濯雪越听越不対劲,他非常艰难且破天荒大声地打断了她:“没有!”
沈不染道:“什么?”
“什么都没有。”秋濯雪不知道自己是该哭笑不得还是震惊无比,他只是下意识又看了一眼越迷津,然后才纠正沈不染道,“步少庄主什么都没做。”
沈不染沉默了片刻,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与神态都颇为冷静,好像明白対于这种事,再温柔的安慰,再体贴的劝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她只是无言地点了点头。
如果秋濯雪真的遭受了什么暴行,他大概会感激沈不染此时此刻的态度,可是他这会儿实在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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