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对手的徐青兰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与越迷津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半枫荷。
甚至在初见时,越迷津还曾想过杀她。
半枫荷虽然没有自作多情,但听他说得如此直白,还是忍不住感觉到一阵失望,不过倒没有太在意此事,而是轻轻拉扯了下越迷津的袖子。
若有亲,若有故,若有缘,就可说是勾结中原的一大铁证。
眼下无亲无故无缘——自然也无理插手。
青槲冷笑了一声,又缓缓道:“如此说来,阁下连半枫荷的人品如何都不知晓,也不知她做了什么,怎么敢说她罪不该死,又何以干涉圣教的行为?还是说,你们中原人行事总是如此霸道嚣张,全凭个人好恶。”
他也知道这件事算不上光亮,好在半枫荷忠心耿耿,不会明说,因此他也含糊带过,反倒将中原武林拖下水来。
听闻此言,秋濯雪目光一沉,正要开口,哪知越迷津比他更快,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如此?你个人忌惮藜芦,就要手底下人为此牺牲。公权私用,这难道不是霸道嚣张,个人好恶?”
“还是说,这种事只有你能做,别人就不能?你作为巫觋尚且如此,是否说明,你们墨戎中人行事总是这么宽以待己,刻薄待人?”
半枫荷的罪名过于宽泛,此事若要说个分明清楚,只消盘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她要是想为自己分辨一二,早已经在方才一股脑全说出来了,既甘埋幽恨委屈在心,说明此事对她甚是重要。
因此越迷津并不逼问,却不意味着他不会反驳青槲。
世人做事,总难免要有一块遮羞布,越迷津说话就如他的剑一般,犀利冷酷,不留情面。
秋濯雪听得目瞪口呆,倒是藜芦忍不住笑起来。
青槲被戳中痛点,脸上的肌肉迅速抽动,全然不复之前冷静平和的模样,神色已是盛怒至极,他扬手拍碎了身旁的一张小几,冷笑道:“既然这位朋友硬要蛮不讲理,本座也只好请教一二了,看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茶杯立刻摔在地上碎了个彻底,雪蚕与赤砂见状,连忙快手快脚地将剩下的茶杯都收了起来,免得被殃及池鱼。
“请教就请教。”越迷津淡淡道,“你为什么毁坏别人的东西,这也是你们墨戎人的作风吗?主人既有规矩,我们到外面去比。”
青槲:“……”
三长老人老心不老,她拧着腰肢轻轻走上前两步,笑道:“这俊俏小子好利的一张口,尝起来怕是有些伤舌头,还是割下来吧。”
站在她身边的五长老不由得一阵恶寒。
伏六孤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摸到了秋濯雪的身边,神色说不出的钦佩跟震撼,悄声道:“哇,濯雪,他居然真的一直都是这样讲话……”
秋濯雪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低声道:“我早与你讲过了。”
这叫伏六孤想起自己与越迷津的闲谈,还觉得轻松自然,如今看他对上青槲,才知秋濯雪是何等不易,几乎要落下鳄鱼眼泪:“过去几年……你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
秋濯雪:“……倒也还好。”
他现在也开始有点庆幸,越迷津没有对待青槲这样对待自己。
“别去——”半枫荷一下子抓住了越迷津的袖子,近乎祈求地望着他,泪光闪动,“我不怕死,你们不要做这种傻事……我……我不值得你们这样做……其实我……我……”
倘若越迷津真的与圣教动手,必然结仇,他们眼下不过两个人,在墨戎之中又如何能有活路?
半枫荷几乎就要将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可还是硬生生咬住嘴唇。
她怎么能说得出口,难道要她承认圣教卑鄙无耻,不择手段吗?
越迷津抹去她脸上泪痕,淡淡道:“你不怕死,只是想活。你方才对藜芦说的话,没有一句不对,我们相识你到现在,你也没有说过圣教半句恶语。圣教无缘无故要你的命,又不肯明说,就是冤枉。”
他们两人都颇为年轻,郎才女貌,可这般亲密之举,越迷津做起来却似神佛怜悯,叫人看不出半点风花雪月来。
越迷津收回手来,慢慢往门口走去:“天底下的规矩有很多,规矩由人定,难免犯错,若始终拘泥于规矩,闻悲声掩耳,见困苦不救,那是痴愚。”
他一直走到了门外,月光霜冷,照耀这张年轻的面容,冷风梳鬓,卷起几缕乱发。
剑还在鞘中,剑意已沛然。
“中原有一句话,叫做侠以武犯禁。既然你们墨戎的规矩不对,公理不彰,遵守也是无用,我认为到了犯禁的时候了。”
伏六孤听得心中热血涌动,豪情横生,他虽厌倦江湖纷争,尔虞我诈,但本是侠义肝胆,于是仰天大笑,当即走出门去:“越兄弟,你说得再好不过,算我一个。”
他转过头来,深深望了一眼藜芦,知道自己此番选择,以后恐怕是无法再在墨戎容身,能看一眼多是一眼,又觉得心痛难忍,当即别开脸去,不肯再多看。
见伏六孤入场,三长老顿时暗叫不好:糟了,这煞星怎么也来!他是生是死都由藜芦大人做主,干预这趟闲事做什么!
她本只是想知道藜芦是否有干预圣教的态度,如今已经得到答案,当然不想再多生事。
哪料得这三个中原人这般死脑筋,愿意为一个半枫荷不惜性命。
三长老忍不住咬牙。
区区半枫荷算得了什么!居然搞到这般田地,叫人骑虎难下。
七位长老互相看了一眼,也齐齐走到屋外,虽然谁也不曾明说,但五长老与蓖麻已经走了出来,决意先上阵。
五长老沉声道:“倒要请教。”
蓖麻叹息了一声:“二位,留神了。”
两人走下场来,五长老正好站在越迷津面前,伏六孤忽然与越迷津换了个位置,对上五长老,微微一笑道:“我在藜芦这儿吃了不少毒草,算是五毒俱全,五长老这毒掌就由我来领教吧。”
越迷津看了他一眼:“一切小心。”
正值剑拔弩张之际,四人都不再赘言,正要拼斗,除越迷津之外的三人却忽然停滞下身体,不由得惊骇无比,面面相觑。
越迷津看出不对,并未出招,沉声道:“伏六孤,你怎么了?”
“我……”伏六孤难以置信道,“我……内力尽失了。”
五长老道:“我也是。”
蓖麻沉默无言,不过他还没出手,就足以说明了。
秋濯雪正在旁观,闻言一运内劲,只觉体内真气空荡,细若游丝,毫无平日雄浑之劲,他虽也悚然一惊,但立刻反应过来转头望向越迷津:“你无恙否?”
越迷津略显困惑:“我……无恙。”
是那杯茶!
秋濯雪心念电转,已经明白过来。
此时,屋内传来藜芦冷淡的声音:“我说过,茶内无毒。”
茶内的确无毒 ,而是解药。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六章
茶内无毒。
却也只有茶内无毒。
整座医庐都在藜芦的掌控之中, 他要在何处下毒,如何下毒,根本令人防不胜防, 除去喝了茶水的越迷津之外,众人竟然顷刻间都成案上鱼肉,任人宰割。
催动内力之后, 伏六孤已经开始感觉到指尖在缓缓发麻了,这种感觉来得太缓慢,太细微, 纵然再厉害的高手一时也难以察觉。
偏偏伏六孤正巧领教过藜芦许多的本事, 他忙转过头对秋濯雪道:“千万不要运功, 你越是提气,毒走全身, 等会就不止四肢瘫软,恐怕还要晕上几天几夜。”
他这提醒来得稍晚了些,青槲已经闷哼一声, 栽倒在地,七位长老也感手脚发麻, 蓖麻与三长老还有五长老的情况稍好一些, 扶着左右一道盘腿坐下。
此时藜芦已慢慢走到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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