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趣的是,江海士为侄子做媒,赤红锦却因为一人的到来婉拒了这桩婚事。”唐轩转过头来看着素心,神情有些复杂,“你猜是谁?”
素心脱口而出:“是烟波客?”
唐轩点了点头。
素心师太沉默片刻,又轻轻叹了口气:“其中的确有许多说不通之处,素闻烟波客一向不近女色,洁身自好,这倒确实有些令人惊讶……不过,食色性也,年轻人轻浮浪荡些,也是人之常情。”
唐轩冷淡道:“师太倒是豁达,我却不然,之后我细细回想,重新推敲,觉得这些事情实在太巧了一些。”
素心师太问道:“哦?”
“当初万剑山庄并未请秋濯雪入庄,他却正好回到吴都,路上救下了宋叔棠,以救命恩人的身份顺理成章地进入了万剑山庄。姑且当是巧合。”
“之后他又巧合至极地带上了能引发血劫剑蛊虫药性的花粉。”唐轩缓缓道,“他有个红粉知己,男人为女人带礼物再正常不过。可是,他分明才从吴都出来,为何礼物没有送给慕花容,反而自己留下?这不是奇怪得很吗?”
素心师太沉默不语,女人纵然是要送给情郎防身的礼物,也绝没有送胭脂的道理。
“你也曾去过墨戎,知道那里是何等情况。”唐轩又道,“倘若说,真如秋濯雪所言,是托了伏六孤的福,如何连伏六孤险些丧命?他却平安无事。那些墨戎人又为何找上颜无痕时,只提秋濯雪居心不良?”
素心师太沉吟道:“可是之后风波门被灭一事,萧锦瑟萧少侠也在身侧,跟随烟波客一同,这已足够洗清他的嫌疑,又作何解释呢?”
“当我有了这么大的嫌疑时。”唐轩道,“我总也难免会想要绞尽脑汁,找个办法来洗清自己的嫌疑。”
“更何况,玉邪郎与血劫剑有关的事,本就是秋濯雪的一面之词。”
素心师太绷紧嘴角:“可是……他又怎会提到大沙漠?倘若全是胡编乱造,难道不怕我们去查吗?”
唐轩淡淡道:“师太,你莫不是忘记了,他曾救下过一个叫卡拉亚的异邦刀客,对于大沙漠的情况,需要胡编乱造吗?”
他们二人谁都没有提到越迷津,只因谁都不想去跟越迷津对证。
“这……”素心师太握紧了拂尘,眉头紧蹙,“可是猜测毕竟是猜测,唐门主,你我并无实据,妄下判断,只恐误伤他人一片丹心。”
唐轩挑眉头来“哎呀”了一声:“师太,你以为我与你说这些话,是为了将秋濯雪绳之以法吗?出家人好重的戾气啊。”
素心师太道:“……那……那唐门主是何意?”
“唔,我当然是让你多提防提防了。”唐轩背着手,愉快地说道,“正如你所说,我对秋濯雪的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也许是他,也许不是。”
“说不准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也许胭脂上有意想不到的巧合,也许墨戎的那位巫觋就是性情古怪,心爱的人非要杀死,旁的人却饶恕不管,也许秋濯雪就是好心放走那个女人,也许赤红锦只是自己不喜欢傅守心,也许风波门一事的确谁都不知情。”
素心师太:“……”
“又也许……”唐轩的目光突然凝结冰冻,“幕后之人正是看中秋濯雪来历不明,因此才故意在血劫剑后放出有关玉邪郎的风声,想误导我猜忌怀疑,好借刀杀人。”
素心师太沉默无言:“你实在变得很像他。”
唐轩的笑容缓缓淡去:“师太?”
“你对什么都不信任,对什么也都当做玩乐。”素心师太忧愁地说道,“哪怕是你的性命,唐轩,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无法忘记他吗?”
唐轩淡淡道:“你忘记了吗?”
素心师太叹了口气:“我不忘记他,是因为希望我从未见过他,我从未……从未……唉,可你呢?”
唐轩沉默片刻,只道:“我从未后悔过。”
这次唐轩没有再停下来,他只是一直走一直走,直至彻底没入黑暗之中,再没有片刻停留。
素心师太望着他的身影,恍惚之间,似乎又看到另一张面孔,另一个男人也是这般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个人从不曾对素心有情,素心再清楚不过,在她的记忆里,那人总是高高在上的,冷淡又无情,他从不多看她两眼,她曾以为这是因为对方生性君子。
其实不过是因为他眼里一直都没有过她。
她本以为,两人的相遇是命中注定……她本以为,自己终有一日能融化对方的坚冰……
可那都是痴心妄想。
这种心情,只怕除了素心之外,谁也没办法体会到。
就在素心师太准备调转方向回房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了月拱门下,他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也不知到底等了多久,听到了什么,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这个人居然是秋濯雪。
虽然并未说过秋濯雪的半句坏话,但纵然是素心师太这样的大人物,也不由得此刻怔了一怔。
“不知秋施主怎会在此。”
秋濯雪答道:“噢,我刚送越兄回房。”
送越迷津回房?且不说这是落花庄,越迷津此人需要他人护送吗???
素心师太:“……”
“师太。”秋濯雪并没有给素心师太太多机会,很快就热情地发出了邀请,“今夜月色正好,不妨一道走走?”
他笑得简直像只小狐狸。
素心师太:“……”
她实在很想拒绝。
最终素心师太还是无奈道:“请吧。”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唐轩在怀疑秋濯雪, 秋濯雪同样也在怀疑他。
既然拿得出美人印,无论是否伪造,幕后主使必然是曾经见过玉邪郎的人, 最可疑的当然就是当年因玉邪郎受害的那群弟子。
如果还要加上财力与人力,那就只能从几个掌教里挑选了。
而去过大沙漠且得到好处的唐轩,简直把可疑两个字刻在自己的脸上。
不过这只是一个猜测, 人可以有许多猜测,可是没有证据的猜测绝对不能作为结论。
虽是秋濯雪邀请,但却是素心师太先挑起了话题:“方才的话, 不知道秋施主听见多少?”
秋濯雪无奈道:“师太未免高看秋某的轻功, 二位何等本事, 只怕颜无痕都不可能躲在二位眼皮子底下不被发现。”
这让素心师太微微一笑,神态从容, 她看得出来秋濯雪说的是实话:“那秋施主想知道吗?”
“倘若有关玉邪郎,秋某就想知道。”秋濯雪笑道,“要是无关, 只是寻常叙旧,那就不必了。”
素心师太沉默片刻, 又道:“那么, 秋施主对当年玉邪郎的事有多少了解?”
秋濯雪道:“之前花主所说,就是秋某知道的全部了。”
素心师太若有所思, 她端详着秋濯雪的脸, 微微笑起来:“恐怕不止吧, 否则秋施主怎么会找上贫尼呢?”
“也许我找上的不是师太。”秋濯雪含笑道, “本是唐门主呢?请师太散心, 不过是想旁敲侧击一二。”
素心师太怔了一怔,失笑道:“既是如此, 秋施主又怎么看待此事呢?”
这让秋濯雪沉默了许久:“此事,秋某似乎无权置评。”
素心师太轻轻一抖拂尘,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夜间的微风轻轻吹动她的发丝:“秋施主虽不敢置评,但玉邪郎一事对贫尼而言,不过是魔考二字。”
秋濯雪反问:“魔考?”
魔者,磨难也。
与素心师太说话很省事,她与秋濯雪遇到过的许多出家人不同,并非满口佛语禅机,反倒如同常人一般,这些词汇也并不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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