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称呼让宋叔棠有些新奇,他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卡拉亚,正要开口,哪知道头才晃了晃,就摇出一脑袋灰来,一只倒霉透顶的茶杯顿时被灰烬污染了。
宋叔棠:“……”
越迷津:“……”
秋濯雪:“……”
宋叔棠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他望着茶杯,视线缓缓移动着,从茶杯上的那只手移到了被殃及的袖子上,再慢慢攀上了越迷津毫无表情的脸,脖子顿时一凉。
他几乎已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越迷津只是松开茶杯,垂下脸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淡淡道:“你大可不必来这么急,秋濯雪绝不会跑掉。”
秋濯雪只好苦笑。
宋叔棠这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说道:“是我太心急……怕慢待了众位,叫你们久等,没想到倒失了礼数……”他的声音听起来简直有点像是悲鸣了。
“主人家这般盛情,我等实在受宠若惊。”秋濯雪含笑轻轻化去尴尬的气氛,“不过等你梳洗一番的耐心,我们还是有的。”
宋叔棠几乎是蹿出去的,他离开没有多久,很快又来了一个小厮,带着他们进到七星阁真正的内阁当中去。
走在蜿蜒曲折的廊庑之中,卡拉亚探身往外瞧,发现这地方虽然各处相连,但是七座高阁却修建得格外引人注目,坐落不一,犹如星斗散落。
“这里,七楼。”卡拉亚对秋濯雪道,“像星星。”
秋濯雪倒不是很奇怪卡拉亚的敏锐,七星阁修建得颇为特殊,一眼便可清晰明白。
虽说至今仍有许多江湖人以为七星阁所指的是一座七层楼阁,但这是因为大多人不曾深入过七星阁的缘故。
七星阁实际上是七座相连的楼阁,以北斗七星为名,位置也形如七星,分别有不同的用处。
天枢为权,专门用来铸造象征权柄之物,轻易不会开炉。
天璇为口,接纳人来人往,眼下三人所在此地,就是天璇阁。
天玑为财,专门熔铸金银这等软物。
天权为文,供以七星阁存放铸出的兵刃。
这四处阁楼,天枢阁与天玑阁都有铸造房,只有铸师跟固定的弟子跟能够出入,天权阁紧锁,唯有天璇阁能够供外人出入。
玉衡为始,所藏皆是上等玉石矿物这类的原材料。
武曲为金,绝大多数江湖人所买的兵刃都由此处火炉铸出。
摇光最为特殊,专门负责有关百炼铁的炼制。
后三阁几乎可说是七星阁的立身之本,是重中之重,因此修至山体相连之处,与前四阁相隔绝,绝不容许外人入内。
之所以区分得如此精细,是七星阁认为金铁之物也存有污秽杂质,倘若混淆一同,再好的材料也难以发挥。
七星阁存世多年,这些消息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秋濯雪虽然听说过七星阁的种种传闻,但真到此地来拜访,却还是头一遭,一时间也觉得颇为稀奇,不住东瞧西看,纵然楼阁重重封锁,并没什么好看,可想到这些传言与眼前景色一一对应,也觉得颇为有趣。
如今的七星阁虽然辉煌不在,但仍然留存着时光的痕迹,漫长光阴沉淀下来的并不止铸造之术,还有整座七星阁沉静而踏实的气质。
这座自火中煅烧出荣耀的楼阁,至今沸腾着不熄的火焰。
然而越是赞赏,秋濯雪心中的不安感就越发浓郁,那口散发着青光的小鼎始终在脑海之中反复浮现。
如果澹台一族的百炼铁当真早于七星阁——
倘若如此,当年那名女子到底是盗窃了百炼铁?还是在数百年后,从真正的窃贼那里夺回了百炼铁?
秋濯雪的心不由得为这个猜测颤抖了片刻。
小厮很快就将三人带到了一处院子当中,甚至还为越迷津准备了一身新衣,询问他要不要沐浴一番。
越迷津婉拒了。
秋濯雪看着两股战战退出门去的婢女,想了想,觉得可能对寻常人而言,这算不上婉拒,于是他默默在心里更正。
越迷津拒绝了。
自从墨戎之后,两人的关系就越发融洽起来,而马车上的那场交手就如一个无形的试探,他们意识到已不再对彼此太过小心翼翼,也都托付了足够的信任。
可是这种感觉,与伏六孤、风满楼之间又是不同的。
秋濯雪说不上来这种不同在什么地方,他知道自己也会突然兴起与两位好友切磋一二,不会因此误解什么,越迷津如今也是如此,本该没有任何不同才是。
按照常理来讲,秋濯雪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已经拥有了,他与越迷津已经放下心结,重新化敌为友,再好也再完美不过。
可是他内心深处又清晰地意识到,越迷津是不同的。
他仍然喜欢观察越迷津的喜怒哀乐,仍然注意对方的一点一滴,仍会细细品味对方所说的每句话乃至每个字。
要不是秋濯雪心知肚明江湖上有关自己的风流韵事大部分是假的,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男人,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对越迷津情根深种——
秋濯雪托着腮,撑着脸,笑盈盈的风流眼突然滞住了。
越迷津不由得皱起眉:“你怎么了?”
“没什么……”秋濯雪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对着越迷津笑了笑,与平常并没有什么差别,“我只是想到一些事。”
越迷津“哦”了一声。
秋濯雪啊秋濯雪,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在秋濯雪飘来荡去,像是嘲笑一般发出躁动不安的响声。
要不是时机不对,秋濯雪简直想给自己几个耳光,更糟糕的是,他突然想起来在墨戎时,伏六孤曾经因为这件事颇为隐晦地提醒过自己。
他对越迷津的关注实在有些过深,也太过小心翼翼,又方方面面,几乎算得上无微不至。
“濯雪。”伏六孤的声音仍在回忆里相当清晰,“你知不知道自己看起来简直像是别有居心?”
他大概是有些疑惑与忧虑的,可最终还是选择以玩笑来警告秋濯雪。
秋濯雪却将这句话当成了真正的玩笑。
直到它不断膨胀,直至再难用任何理由与借口掩饰。
越迷津不需要任何补偿,也不需要任何宠爱,这些东西是秋濯雪主动施加给他的,曾经的理由是愧疚,可如今呢——
秋濯雪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在两人之间,他始终是更知悉人情世故的那一个,也正因如此,他能找到足够多的理由来合理正当自己的行为。
直至所有的理由消失,朋友真正的界限展现在眼前。
越界的人从来都不是一知半解的越迷津。
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感觉要跟大家顺一下两个人的感情线。
因为大家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俩是官配,可能会觉得是注定在一起,注定相爱,所以会有一点感情提前,觉得他们一开始就是爱情了。
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他们并不是故意在拉扯,也不是伏六孤和藜芦那样两情相悦的关系,他们到现在为止,对彼此的不同其实很大程度来源于当年的误会跟七年的错过,把对方当做险些失去的朋友,因此非常珍惜。
越哥在不是朋友的时候会吃醋,但是成为朋友之后,他就没有嫉妒过,就是因为他始终把自己定义在朋友这个身份上,他朋友少所以对距离感很陌生,可是没有做过任何占便宜的举动。
包括上一章也写了,他想过秋哥是自己的妻子就可以随意亲密,这是非常轻浮的想法,他之所以想跟秋哥成为夫妻,只是因为想合理地占便宜。这其实对秋哥非常不尊重,所以当时他才会责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希望成为夫妻是单纯的欲望,责怪自己,才是他难以遮掩的爱意。
他们的关系其实一直在缓慢地转变,而不是一开始就是爱人,他们最开始的关系只是有误会的生死之交。
希望给有点困惑的读者一点提醒,如果已经GET到了的话可以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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