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枫荷皱了皱眉,摇摇头,“我墨戎的确精通蛊毒,可是这种用法,实在闻所未闻。”
之前的毒草三人对血劫剑一无所知,这半枫荷也同样不知情,应当不是在撒谎。
秋濯雪本怀疑是墨戎连同血劫剑背后之人意图颠覆武林,染指中原,如今看来,墨戎的巫觋大人只怕忌惮藜芦还来不及,内忧尚在,显然不可能再给自己添此外患。
大概是担心秋濯雪不信,半枫荷又道:“松骨鹤心并非只有我墨戎才有,天下炼毒之人想来也不少,恐怕阁下是寻错地方了。”
此事干系墨戎与中原的关系,半枫荷话语间也慎重小心了许多。
秋濯雪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若有所思,又将明月影的容貌体态还有武器形容了一番,问道:“半枫荷姑娘可见过这个女子?或是贵教近来有叛逃的教徒?”
“不曾。”半枫荷面无表情,“墨戎从未出现过此人,琵琶这样的乐器,也并不多见。”
秋濯雪道:“可是这女子却对墨戎颇为了解,甚至头头是道。如此说来,只怕是有人意图栽赃嫁祸墨戎,却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半枫荷的脸色微微一变,看起来似乎已有些坐立难安:“你不过是为寻伏六孤而来,不必撒这些谎来吓我!”
“半枫荷姑娘为何不想想,墨戎避世多年——”秋濯雪淡淡道,“若非是有人告知,我如何知晓呢?”
“这……”半枫荷咬了咬唇,已有些动摇,“我会上报护法大人,请巫觋大人裁决,你等虽可留在此地,但绝不准四处走动,得等我请示过巫觋大人再说。”
秋濯雪微微笑道:“姑娘自便,我等心系血劫剑,也望墨戎与中原不起兵戈,绝不会草率行事。”
半枫荷趾高气昂而来,忧心忡忡而去,看得伏六孤目瞪口呆。
“濯雪……你……”伏六孤对着秋濯雪欲言又止,“你就这样轻飘飘将血劫剑的事丢给墨戎去处理了?”
秋濯雪点了点头。
伏六孤皱眉道:“你说的这个月影姑娘,我也没有在墨戎见到过,有没有可能她是骗你的?”
“月影姑娘当然没有来过墨戎。”秋濯雪淡淡道,“我问之前就知道她不在这里,更不可能是墨戎人,但是这线索一定是真的。”
伏六孤几乎有点糊涂了:“啊?我听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对我如此爱慕有加,几乎人尽皆知。”秋濯雪忍不住笑起来,无视伏六孤的抓狂,“月影姑娘是何等的聪明才智,她若来过墨戎,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就难以达成了。”
“她的目的?”伏六孤问,“什么目的?”
“她告诉我墨戎之事,为的就是这墨戎危机重重,我一旦为血劫剑擅闯,必然没有什么好下场。”秋濯雪道,“她想用墨戎困住我,又用武林牵制那幕后之人,好方便自己活动手脚,你想,她若来过墨戎,必然知道你的存在,也知道你为藜芦所庇佑……”
伏六孤急忙挥手:“哎哎哎,我懂了懂了,你不必多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可是你怎么知道墨戎这条线索是真的?”
“阿衡啊!”秋濯雪深深看了他一眼,实在有些恨铁不成钢,“你难道没有想过,一个没有来过墨戎的聪明女子,为何能笃定墨戎危机重重,相信此地能够困住我?甚至将自己的性命抵押在这上头。”
伏六孤这才明白:“所以,这蛊一定是出自墨戎!她相信你一旦来寻蛊,就会有人出手针对你!”
“不错。”秋濯雪点头。
伏六孤忍不住摸了摸秋濯雪的头,叹息道:“还好这位姑娘虽然跟你差不多聪明,但运气比起你来,实在是远远不如了,我想她一定没料到还有我这张底牌!”
秋濯雪轻笑道:“阿衡,如此自卖自夸,多少会有些令人反胃的。”
“那现在怎么办?”伏六孤皱起眉来,“半枫荷未必说假话,可她在圣教里的位置不高,要是真的是圣教做的,我恐怕待会他们就杀过来了?”
“看来我们别无选择。”秋濯雪笑盈盈道,“只能一同前去拜访这位藜芦大人了。”
伏六孤叹了口气:“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好吧,你等我收拾一样,那两个小鬼头见我带外人过去,一定有得闹腾了,我得准备些东西哄他们。”
眼见着伏六孤进到厨房里,秋濯雪才转过脸来,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越迷津。
“在我看来,你聪明才智远胜于她。”越迷津终于直起身来,看向秋濯雪。
秋濯雪正回味明月影的招数,仍觉是一环扣着一环,紧密相连,却是自己不得不踩进去的陷阱,乍闻越迷津的话,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愣了愣才知越迷津是在说伏六孤那句“差不多聪明”的话。
若非是自己因为毒草三人想多管一手闲事,只怕会与伏六孤失之交臂,更会深入墨戎……
秋濯雪想到此处,仍觉一阵后怕,不免摇头否认:“此言差矣,月影姑娘所布之局,甚是精妙,若非巧合,只怕我现在已栽在她手中。”
“她所知胜你许多。”越迷津轻轻道,“领先几手下棋,算不上公平,你并没输,如此情况下,没输,足以说明你赢了。”
奉承的话,人人都爱听,更不要说这是越迷津口中出来的奉承话。
秋濯雪并没有拗他,只是低下头轻轻一笑,倒也很欢喜:“是么?”
“你的聪明。”越迷津道,“有时候,真是令人胆寒。”
秋濯雪脸上笑容微凝,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这是……何意?可是秋某方才何处让越兄觉得冒犯?”
越迷津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问题。”
只是方才忐忑不安的半枫荷,让越迷津想起了昔日的自己。
秋濯雪只需要言语轻轻拨弄,表情柔柔变化,就能够轻易掌控住一切,肆意更变人的想法与心意。
藜芦能将一人分为两者,轻易裁换人躯,固然可怖,然而说到头来,仍是救人的本事。
正如秋濯雪一般,他的聪明才智足以掌控人心,亦是为了救人。
然而,也同样令人为之胆寒。
第七十九章
你的聪明, 有时候真是令人胆寒。
如果不是我的错。秋濯雪低垂着脸,那么是恐惧的人不对吗?
“其中也包括越兄吗?”
秋濯雪并非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感受,人对超越自己认知太多的存在, 除了敬畏仰慕之外,还会抱有一份难以避免的恐惧感。
他只是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的人会是越迷津。
不过……也许这世上最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就是越迷津。
越迷津脸上并没有很明显的神态, 看不出喜怒,这个问题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他们两人之中,无论是谁答应, 都显得太过软弱, 因此他只是反问:“你希望包括我吗?”
这句话太过犀利, 令秋濯雪无言以对。
他本该对此一笑了之,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被困在那七年里的人, 从来不止越迷津一人,可从来都是越迷津来决定他们的关系,是越迷津决定离开, 是越迷津决定留下,是越迷津决定合好。
最终秋濯雪只道:“我还以为越兄一直都在其中。”
他的嗓音温柔, 话中却带了些棱角, 似是一句讽刺,又仿佛一句漫不经心的笑语, 令人委实琢磨不透心思。
两人话音才落, 对气氛毫无觉察的伏六孤及时闯了进来, 手上还拿着两个自制的拨浪鼓:“我这儿收拾好了, 你们怎么说?”
秋濯雪很快转过头去, 取下墙上的弓箭与箭筒,淡淡道:“带上兵刃。”
这叫伏六孤大吃一惊, 不过还是乖乖佩上弓箭,只是多少有些迷惑不解:“这是做什么?我们不是去找藜芦吗?”
“正是因为去找藜芦。”秋濯雪又将短矛递给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越迷津,见对方靠在墙角边闭目养神,又收回目光来,对伏六孤道,“倘若我所料不差,墨戎恐怕这两日就要对藜芦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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