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家客栈之中,这会儿已是黄昏时分了,大堂里并不热闹,掌柜与店小二也显得有点无聊,见着客人都透着一点懒意。
秋濯雪跟越迷津并没计较,他们吃了饱饱的一顿,又要了两桶水,水并没有烧得很热,在这样的阳光下洗起来正舒服。
被毒瘴与蛊虫层层隔绝于世的墨戎,似是一下子被抛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迷人的醉梦花,馥郁的忘忧草,也成了梦境一般的存在。
越迷津进房的时候,秋濯雪正在窗边梳理自己的头发,客栈只给了一把普通的木梳,梳齿还断了几处,他也不嫌弃。
秋濯雪并没有转过身来,他将木梳放在桌子上,眉头微蹙,长发披散在背上,若按照文人的标准,已算得上衣冠不整。
“听了半枫荷姑娘的话,越兄可有什么想法?”
“墨旱莲晚年才烧毁典籍。”越迷津冷声道,“如果不是墨戎所为,那么最可疑的无疑是与圣教亲密无间的澹台一脉,亲密至此,极有可能从墨旱莲口中得知蛊母的炼制之法。”
秋濯雪点了点头赞同:“秋某也是这样认为,圣教隐世不出,绝非是一句空口白话,半陀山人来人往,但凡圣教有所动作,中原难免察觉,因此我想此事的确与他们没有关系。”
如此说来,万毒老人与杨青身上的谜团,眼下都与血劫剑重合了起来。
“你的头发。”越迷津忽然顿了顿,“不……理一理吗?”
他挽住了一段被凉风吹起的青丝。
夏日的天被拉长了,窗外天还未彻底暗下来,却隐见月华,正如越迷津的心思一般晦明难定。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二章
头发底下仍带一点潮意, 冰冷冷地缠绕着越迷津的指尖。
他好似被蝎子蛰了一般,立刻松开了手,看起来就像只是单纯的好奇, 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举动当然谈不上恰当,秋濯雪却也很难责备他,仍如往常一般转过头来, 微微笑道:“还没干,叫越兄见笑了。”
“没什么见笑的。”越迷津道,他的手已经收回, 搭在覆水剑上, 冷冷清清地站在月光下, 末了不知为何,又突然添了一句, “你这样也很好看。”
秋濯雪怔了一怔,很快就想起来他们初去冷月银泉时在路上说的那番有关“面目可憎”的玩笑话,实在没想到越迷津还会记得这件事, 不禁哑然失笑。
“那只是个玩笑罢了。”秋濯雪道,“越兄还记得?”
越迷津看了他一眼:“你不也记得。”
也许是因为不常与别人交际的缘故, 越迷津并非全然不谙世事, 然而有时候的举动与言语却又如同世外之人,时常令人猝不及防。
越迷津的朋友极少, 不明白寻常朋友之间的距离应当如何恰当把握, 也许正因为这一点, 许多事在越迷津身上就显得格外顺理成章, 叫秋濯雪也不知道该不该点明。
许多话, 朋友之间往往不会去说,却也不意味着说了就会发生什么。
……当真不会发生什么吗?
外面的天色已经慢慢昏暗下来了, 秋濯雪无言地站起来,极自然地去找寻房间里的火石,准备将蜡烛点燃起来。
他的脚步很轻,轻到犹如与这幽夜融为一体,直到火光在手中亮起,身影终于一同出现。
小小的烛台被搬到了窗边。
即便是在做这样琐碎的小事,秋濯雪都显得很是专注认真,等到用纱罩笼住烛火时,他已经重新镇定平静下来了。
他很快听见越迷津又问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蛊的情况了,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秋濯雪沉吟片刻,缓缓道:“我接下来想去一趟七星阁。”
与月影一战,二人得知血劫剑是由百炼铁所铸,偏偏这么巧,数年之前宋仲棠因美色而失百炼铁,随后自尽身亡,盗走百炼铁的女子也自此渺无音讯,好似从来就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秋濯雪本以为就是月影所为,可是她却矢口否认,她当然不是不会撒谎,可是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当初月影在船上对慕容华所说的一番话至今仍然言犹在耳。
“我本可以下毒害你来威胁秋濯雪,我也可以抓住那小娃娃,还可以杀掉所有查账的人,泄露血劫剑的消息。”
“慕容华,比这轻松多了的办法有不少,我都没用。”
这些并不是月影对自己的辩解,而是在清清楚楚地告诉众人,她是怎样的狠辣决绝,毫无底线。
因此秋濯雪才相信她对慕容华的确有过真情,甚至可能现在还有。
只是这点真情同样也虚假得可怕,无法令她放下屠刀,也无法改变她的心意,至多令她换上一种更光彩的手段,令她选择与秋濯雪面对面地一较高低。
月影并不认为这样的手段丑陋,当然没有隐瞒的必要,更何况她并没有认出百炼铁,而是从秋濯雪的口风之中推断出来的——盗窃百炼铁的女人怎么可能认不出百炼铁。
这一切都足以说明,月影并非是当初那个女人。
“墨戎此行,纵然有所解惑,可是谜团更多,眼下神木鼎与盗窃百炼铁的女子都需七星阁来解答。”秋濯雪眉头微蹙,“好在如今我们已能确定,盗窃百炼铁的女人与澹台是两个人……”
越迷津忽然打断,不解地皱眉道:“你怎么确定?赤红锦同样是铸师,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澹台到底是男是女。”
“不必问。”秋濯雪道,“在医庐之外,半枫荷姑娘提起叛逃之事时,已经给了答案。”
越迷津奇道:“嗯?我怎么没有听见。”
“她提到过南天竹认为月影姑娘是我编造出来的女子,我与澹台根本就是同谋。倘若澹台是女子的话,圣教退一步也应认为我所说之人就是澹台,怎会认为是编造,所以澹台必定是个男子。”
人在无心之时说出的话,秋濯雪却一一捕捉,化为己用,越迷津深深看了他一眼,顿了顿:“世界上的男人未免太多了一点。”
“不错。”秋濯雪忍不住笑起来,“这点线索当然不足够,他还是一名铸师,力气一定不会太小,当然,我想是比不上越兄的。如果我们运气不够好的话——”
越迷津皱了皱眉:“不够好的话?”
“如果我们的运气不够好,恐怕他还擅毒。”秋濯雪的表情直到此刻,终于凝重起来,“我虽然不曾亲眼见到,但是以人炼蛊,方法称呼都是一模一样,应当不会有差。若非是从墨戎此处流传而出,只可能是澹台了。”
说完,秋濯雪又笑语道:“不过他这方面的本领肯定没有藜芦大夫高。”
“……”越迷津一阵无言,他实在很难想象藜芦铸剑的模样,想了想,“你认为,澹台与万毒老人早有勾结?”
“只是如此猜测而已。”秋濯雪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浮萍山庄还在时,万毒老人尚未开始炼蛊,而是用毒。这一点足以说明,他要么当时与澹台还素昧平生,要么澹台还不足以控制他为自己做事。”
直到……秋濯雪跟越迷津的意外到来,杀死师浮萍,将万毒老人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条丧家之犬。
看来七年前,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万毒老人推到了澹台的手中。
“不过如今万毒老人已死,倒是省去我们的烦恼。”秋濯雪将话题重新带了回来,“不论澹台到底想要万毒老人做什么,如今都是做不了了,除非他愿意下到地府去把人拉回来,那样的话我们也实在奈何他不得,反倒是那名女子……”
越迷津侧过头,凝视着他,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反倒是那名女子,她盗窃百炼铁不为自己,反倒尽数给予了澹台,要么她与澹台之间有相同的目的,甚至极有可能就是血亲;要么就是为澹台神魂颠倒,什么都甘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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