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书从小路尽头走来,手里握着一束黄菊花,放到遮盖的白布上。宋思南正将黄纸打出齿痕,时书手放在他肩膀:“够了思南,这些纸够了。”
宋思南眼珠充斥血丝:“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时书双手握住他肩膀,将他拎起来,“跟我来,你是年轻的将领,现在还有一件事,等着你去做。”
宋思南:“是什么?”
时书:“你跟我走,速去长阳县鹤洞书院。当今天下第一藏书阁,册书堪比东都皇城,文墨珍宝更是数不胜数,还有价值连城的宫门城寨……快去,一定要保护好书院和整个韶兴府城。”
宋思南:“那他呢?!”
时书:“处理完,我们一起回来,给他抬棺。”
“哗”,宋思南猛地将手中的锤钉扔掉,走出挽庐内,此时,已有仇军的行伍被指派而来,驻足等候。
时书翻身上马,扬起马鞭,领着他们往韶兴府城奔去。
“驾驾驾!”一路上尽是废墟,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人烟断绝。一路沿着大道疾驰到府城,府城城门大开,城门内的人家却门户紧闭,屋檐缺损,城楼焚毁,这显然,这座没有守兵的城池已被攻打过了。
“快!”
时书心脏悬紧,再奋力扬鞭,疾驰到台阶之下。
中原正朔,上国衣冠,高门华阀,儒宗文脉。天下读书人莫不云集影从的鹤洞书院,本该传出朗朗诵书之声,衣冠风流垂首拱门,此时却是一片血海尸山。
时书瞳孔紧缩,三千台阶,鲜血流下,读书人皆被斩于阶下,尸首丢弃,斯文涂地。
时书捡起血泊中一块令牌——“狼兵入关,请读书人到鹤洞书院避难。”
时书眼前出现一幕一幕旧影,被狼兵劫掠过的州府,读书人背负行囊,东都不再接纳外人,他们便流亡到这里,读书,拓印诗词歌赋,记录历史,战争中,除了人命,还有一种东西容易被焚毁,那就是文明。
往上走,豁然一具尸首吊在大门上,素净俊雅的白衣沾满污血,恐是许家嫡亲。就这个手笔,时书喃喃道:“绝对是他,绝对是音昆……他游历大景,最钦佩大景的文化,曾经来过鹤洞书院学习道理,现在……”
“旻兵气数已尽,他流亡之身,竟然还要斩断大景的文脉!”
欲灭其国者,必先灭其史。欲灭其族者,必先灭其文,去其俗。1.
“我认识音昆,跟我走,不要再放过他!”
书院内传出嘶喊和惨叫声,时书刚往上跑,忽然想起什么:“不对……我不能去……”
宋思南抽出刀,问:“怎么了?”
时书魔咒一般自言自语:“子涵已经死了,我不能去,我……”时书口中说着,可人已往台阶上跑,边跑,眼睛湿润,“我不能去,我不能去……如果我也死了……”
恐惧,从未有过的恐惧,难以言喻的恐惧,将一切勇敢都吞噬殆尽的恐惧。时书眼睛湿润,沉重得难以往前再迈进一步:“我也会死……”
“……你待在这里也好,如果你死了,大将军不会放过我们。”宋思南说完,拎刀舒展手臂几个纵跃,领着一群人飞速奔向门内。
时书站在原地,眼睛通红,感觉到了那阵自从打仗以来一直盘踞在心口的诅咒。
时书倍感煎熬,一步一步往上走,忽然,他看到好多身白衣从门廊后绕出来,手中拎着一只巨大的桶,时书还以为是书院的人,没想到转过脸来,竟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时书闻到一股挥之不去的桐油气味,猛火油,石脂水,火药,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那人正准备将整座宏大书院的门户紧闭。
“——住手!”
时书踢着石阶一个踉跄,往前狂奔,冷风骤然吸入到嗓子眼里,像在穿过一场巨大的暴风雨。
脚步声在耳朵里回荡。
——命运通过选择,一次次地让你去验证你是谁。
-
晴空朗朗,营帐外的人正坐在长椅里,四周由布帛组成了围栏,形成一个斗兽场。
围栏内,狼兵的领袖浑身绑缚绳索,跪在地上,浑身布满泥淖和尘埃。
而围栏外,则是数百手持尖刀的谢军,不远处伫立着一个人头堆砌的京观,谢无炽走入围栏内,干净的鞋履蹭过这些王族身上的灰尘。
谢无炽缓慢地步行,片刻,有人报:“将军,朝廷的人来了!”
谢无炽:“哦?”
一道鲜红地毯,缓慢地走上景朝的文武百官,个个身穿朱紫大袍,衣锦腰玉,锐气腾腾贵不可言。他们面容凝重走入军阵中,只有极少数能保持下巴高昂的清高,大部分都心神不宁。
当头的是宰辅傅温,手捧着谢无炽箭射入城内的信件,其后则跟着其他朝臣。
谢无炽看了人群中的数目:“本将军要的人,怎么没来?”
傅温让开,他背后十几个人被绑着,跪在跟前:“来了,安国侯,易阳侯,定国公之子,枢密副使,兵部尚书,兵部侍郎,宠宦……这一行人,都是当初迷惑陛下,进谏引入狼兵对抗谢军的逆臣。陛下让吾等送来,交由将军处置。”
谢无炽:“这么多人,看来陛下被迷惑得不轻。不过,本将要的人不是他们。”
傅温知晓他意:“谢将军,未免欺人太甚。”
他身后,有一位清高的官员道:“陛下当然不会出城来看这什么京观!姓谢的,你如狼似虎,但到底不过一个篡逆之贼。”
谢无炽:“本将是篡逆之贼,周大人为何出城来此中军?”
那人没想到谢无炽竟还认得他:“无非是你灭了狼兵,我自然要来看你。”
谢无炽:“好,既然是来看京观和打球,那就请。”
谢无炽坐回椅子上,一抬手,便有人将那十几个绑缚的官员像猪一样也扔进围栏内。
片刻之后,几匹高头大马载着英姿勃发的强兵,手持扎着尖刺的棍棒驰入围栏内,像模拟一场蹴鞠。谢无炽点了头之后,马蹄开始狂奔,强兵在马背上绷起腰,伏下身去,身姿宛如狼背,将带刺棍棒“彭!”地一声沉甸甸砸在这些人的头颅上。
鲜血喷涌,脑浆蹦出,将士们纵马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什么?竟然是……这……”
坐着的文臣无不惊骇,浑身震悚,浑身抖如筛糠地望向谢无炽。众生众相,有人不能观看,用手遮挡眼睛;有人连忙闭眼,念起阿弥陀佛;还有人昏聩至极,当场晕厥;更有人扶着胸膛作呕,还有人已经僵硬如木偶,大气不敢出。
谢无炽抬了下眉梢,神色平静,一脸的霜雪之色。
马匹狂纵交错,惨叫中夹杂着没死透的挣扎和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求求大将军饶命,饶命——”
声音凄厉,那是不能遏制疼痛的本能呼喊。
“驾!”马匹飞驰到围栏尽头后,再驰回原点。平逸春看谢无炽的脸色,明白之中,立刻纵马驰还,途中经过便将带刺的棍棒高高举起,“彭”一声砸在这群人的头颅和脸上,刮下一大片肉,甚至头身分离。
除了狂笑声,只有死寂声。
谢无炽掠起眼来,侧头问:“诸位,‘打球’怎么样?看得满意吗??”
早有人不适,强忍着不敢离席。场面一片混乱,众人都在发抖。
自从谢无炽叛乱之后,傅温再被启用,而柳呈澜被革职闭门在家。傅温年迈的手握紧,脸上有几分色变:“他们做错了事,自有律法和军纪处置。如此血腥行径来引人戏谑,未免过于残忍了。”
谢无炽道:“残忍?在北旻入关之前,本将从来没见过这等杀人取乐的招数。后来看他们玩这才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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