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养春还想骂,忽然陷入一片寂静,门口,谢无炽身姿端正,巍然而立,现在,他身上沉稳持重的主将气质已彰化境,一字不发,身后则是杀人不眨眼的护卫。
林养春只犟一秒:“大将军恕罪——”
谢无炽抬手,近前来领时书:“小书,我来接你。”
时书便跟在他背后走,险些撞到谢无炽的后背。时书一路走,走到营帐内,还问他:“你明天去哪儿?那些旻兵怎么样了?都抓住了吗?”
谢无炽:“明日等消息,已经加派了兵马追杀,他们逃不掉的,再等等。”
时书视线平直,应了一声,被抱进怀里。时书竟然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被抱着。时书也察觉到自己不对劲:“我最近好像是太紧张了,反应很慢,谢无炽你别担心……等我睡两天就好了。”
谢无炽:“要不要接吻?”
时书:“要。”
谢无炽的唇贴上来,轻轻捏住他下颌,亲吻辗转。时书伏在他怀里,慢慢抱住谢无炽。谢无炽抱着他,亲一亲脸再亲耳朵,将时书抱到了腿上坐着。
谢无炽刚要好好珍惜他时,时书抬起手,也正触摸着谢无炽的侧脸,用挚爱的目光在看他。
谢无炽唇角微抬,片刻之后,只好再把他抱得更紧一些。
-
马蹄在泥淖之间践踏,泥点子高高溅起!
这泥点,从临江府一路带到东都皇宫内,染在东都华贵的汉白玉地砖上,被践踏殆尽。
一封一封的紧急军情激起轩然大波,满朝悍臣为之猝然失色,支支吾吾当朝不能言语。
更有愤慨者,含血痛陈。
“狼兵入关屠戮,中原陆沉,百姓惨遭横死。本以为祸乱之事或将持续数十年,没想到竟然被这谢逆之部给平叛了!”
“到底是何等虎狼之兵?!想我景朝禁军一溃千里,竟然让一个篡朝逆臣立下了这等功绩!有愧于列祖列宗啊!”
“朝廷失德,帝王无道,亡国之相矣!”
“……”
朝廷之上,沉痛声不绝。唯有龙椅上,坐着明黄色一道身影,面色阴沉惶恐地扫望:“诸位爱卿有何见解?谢师驱赶了旻狼,如今距离东都一步之遥!接下来便是攻破皇城、天街踏尽公卿骨的惨状!诸位爱卿可有退敌良策?”
“唉!还有什么退敌良策……”
“失望!失望!气数已尽,民心尽失,天命恐怕早已流转而去了。”
“如此状况,除了等死,还有什么办法?”
“……”
秋雨连绵,潮汛汹涌。天气阴沉如墨台翻倒,黑云压城城欲摧。
终于,天气放晴,地面的泥土重新干涸,传递军情的马蹄踏过,扬起一阵一阵的灰尘。
中军帐外的辕门旁,众人伫立,对临秋风,渐渐等待着一支又一支携带令羽归来的武将传令官,无一不挥动红色旗帜,马蹄踏出滚滚烟尘。
传令官下马便拜:
“报!将军,陶良瑞部往京平一带,截获旻兵人马三千余人,并抓获大贵族旻三太子!绑缚前来!”
“报!苗元良部,沿细柳河向上追,杀破旻敌五千余人,抓获旻族乌善王,乌善王妃,乌善王三个世子!”
“报!谢宙之部,往西追赶,活捉得数千人来,愿意投降大将军!”
“平逸春,往南追赶,杀敌万余人,已抓获北旻大君乌尔浑和大太子,绑缚前来!”
“仇军,宋氏部,击溃万余人,活捉大君妻妾……”
“……”
时书早听到消息,匆匆奔向辕门处,宋思南掌管仇军的叔叔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满脸风霜刀斧的痕迹。
时书一路狂奔,看到他时,双手撑着膝盖喘气:“宋大叔,思南和子涵呢?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宋叔说:“思南让我,把这个包裹给你,再捎几句话。”
时书喘着气,脸色变幻,接过一个洗的干干净净的包袱。
“——他说: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一直都跟在我身边。前几天,北上截杀狼兵溃军,夜里行军,我们埋伏在山林当中。当时,我们遭遇的那支军队是掩护旻大君的残军,凶恶得很,战力犹存。”
“我们都很兴奋,他一向胆子很小,也被胜利所鼓动了,也许是他也恐惧战争很久。然后到山坡上往下推乱石,但那位置醒目,被一箭射中额头,他坠落到山崖底下。”
时书眼皮颤抖,浑身的温度褪尽,血液倒流。
“你说——”
“再去搭救,已经身受重伤。躺在路边,不敢移动身躯,我们只好先追杀溃兵,将他放着。现在,我叔回驾禀功,我留在这里守着子涵,没脸回来见你。”
宋思南的叔叔说完,便点了一点头,走到谢无炽身旁:“将军,旻兵大部分绞杀殆尽,但仍有一两支残军逃走,约莫数百人,还需要继续搜捕,以免酿成祸患——”
时书攥着那只包袱,脑海中,响起系统冰冷无情的声响——
——【叮咚!】
——【当前存活人数:2人。】
【胜利已在咫尺之间,请玩家再接再厉。】
时书指甲深深地掐进包袱,肩膀发抖,心里那股沉郁至今的闷气终于流泻而出,一瞬间让他眼泪纵横。时书面朝着辕门,背对众人,泪水淌落到脸颊,死死地攥着手里的衣料。
这一战,旻死伤近百万,景死伤数百万,难道是诸神黄昏的最后一战吗?
时书低头,秋风吹干脸上的泪痕,抬起脚,往宋思南和杜子涵在的地方走。
另一头,几匹飞马疾驰而来,夹带朝廷的急信,原来是东都主将竟然主动献关,将要助力他打开东都城门,此时要紧急联系!
时书跟护卫说:“告诉我哥,我去接一个人,接了就回来。”
时书拎着包袱,翻身上马,眼泪被秋风吹干,刮的眼睛生疼。马蹄在秋风中疾驰,时书的手指只能感受到布料摩擦指尖锐利的刺痛。
时至今日,时书已经不明白为什么,但脑子里只有那句话盘旋——时书,往前走就是答案。
往前走,就是答案。
第134章
膝盖跪在黄土上,手上呈着一封密信。而谢无炽则在胜利之师的簇拥中,坐在上首椅子里。经过了持久的杀戮,他眉眼和神色越发阴沉不泄,自带冰冷之感。
不远处,则是密密麻麻伫立的谢军,形成虎狼之势。
来人禀报:“这是吾将军的密信,大将军平定举国之乱,吾等钦佩不已,大将军倘若要进东都城门,吾将军愿亲自为将军开门迎接,助将军大计!”
谢无炽淡淡:“你们将军是谁?”
来人道:“殿前都指挥使,现掌皇城司,褚德。”
谢无炽闻言,笑了笑:“殿前都指挥使,掌禁军数十万,原来被旻军节节败退的褚将军?”
此人受辱支支吾吾道:“将军不能抵抗,实在是陛下朝令夕改,强人所难……”
谢无炽:“也好,看来褚将军明察通达,心有丘壑。明日,就在东都城门相见吧。”
众人不解其意,这人没料到事情进展顺利,连忙跪谢:“是!”
人跪行出去,众人议论纷纷,询问谢无炽:“难道真信了这人的话,开城门进去?”“将军三思!”
谢无炽不答,喝了口茶,掠起眼皮留意道:“二公子呢?”
辛滨适时汇报:“二公子听到仇军的一番话,到韶兴府接杜公子的遗体了,已有护卫跟随,请将军放心。”
谢无炽放下茶杯:“杜子涵死了?”
辛滨便把仇军的话再重复一遍,谢无炽眼中似有审视,片刻后,重新凝结上一层冰霜。
“再调派人手,护卫二公子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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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过后,路面泥泞不堪。一派雨打芭蕉后的残花流水,山谷中景色秀丽,时书一抬脚,踩在浸透了雨水的肿胀花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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