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书:“你说的是死了二十多万人才守住的狁州?”
时书忍不住了:“这是人吗?当初死几十万人才守住的城关,现在主动给异族开关了,从侧翼来包抄你?”
谢无炽:“引狼入室。而且根据眼线的说法,旻人借口借道、借粮从太阴府出兵。兵过如匪,景军仍以劫掠制为主要军饷制度,朝廷有人进谏,不可借道,恐怕沿途百姓和城关会被劫掠,酿成祸患,但被无视了。”
时书后背发凉:“什么意思?”
谢无炽:“意思就是,默许旻军进入太阴府后对城池进行洗劫,默许士兵对百姓的屠杀。以作为‘雇佣’旻族狼兵的军资。”
脑子里发黑,时书像被一拳打中额头,浑身冰冷:“洗劫?为了除掉你,居然默许旻人洗劫屠杀?”
谢无炽:“不仅洗劫,还有屠杀,太阴府的百姓,都被放弃了。”
冰冷,十足的冰冷。热血只会被权力的漩涡浇灭,绞碎,降温至极寒。仿佛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冬天。
时书抬头,大道上马匹正接连不断地驶来,在他的眼前叠出重影。
-
新帝继位第三年,大景朝廷与旻人大君合作,签订“西陀之盟”,引旻异族狼兵十万入关,从东翼夹击燕州谢无炽部。
狼兵烽烟四起,铁蹄踏起烟尘,一扇扇城关开启之后,无数身影眺望从城门入境的千军万马,州府长官接到密令,闭门不出,默许狼兵洗劫城池充足资金武备,城内战火纷飞。
狼兵的狂笑声响彻城楼,夹杂百姓的哭喊,一处一处火焰从路过之处燃起,将财物掠夺之后,再将城池付之一炬。
火光熊熊。
所过之处,城墙楼橹尽为焦土,血流千里。
又半个月。
一支狼兵背离约定的东进道路,公然南下直奔东都,背叛盟约,造成“凌州三日屠杀”“舒康之祸”“陈今之乱”,异族入关。
中原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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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一匹匹飞马疾驰而过。
马蹄踩着泥泞之中,溅起深红血点。
“驾驾驾!”无数匹飞马疾驰而过,步入一座死城之中,“刷”,骑马的人跳下了马来。
时书头戴一顶竹笠,露出俊秀的眼睛,打量四周。这路上泥泞血迹斑斑,蚊虫飞舞,散发腐臭之味。
再抬头,城门被焚毁,有刀砍箭射的痕迹,檐角缺失。城内一片焦黑的废墟屋梁,余火燃烧,城内空无一人,城墙、房屋、街道俱被破坏。
“都烧了,一路上什么都烧了,百姓也都逃亡了。”时书说。
杜子涵:“怎么不仅洗劫,还要烧城呢?想不通。”
谢无炽:"消灭有生力量,不留物资。"
人马孤伶伶走在城内,宋思南全身铠甲,抽出一块烧焦的木头,但一抽下,底下有具烧毁的女性尸体。他重新掩盖上。
“这群狗杂种……”宋思南怒骂,“哐当”一脚踹开挡路的废墟,拔出利剑。
时书看眼前日暮的废墟。
兵燹。
古代军队过境时,洗劫城池,掳掠金银,屠杀百姓,再将城池付之一炬。
将百姓的房屋和财产都烧毁。
这一切,都是朝廷高层默许,允许屠杀自己子民,抢掠自家百姓。
走到佛寺,寺庙被纵火焚掠,佛头焦黑,净瓶碎裂,神龛磨灭,唯独佛口残留笑纹。
时书收回视线,贡院书院,俱被一把火烧光,尸体遍布灰尘中,惨不忍睹。
可以想象,那支得意洋洋的狼兵进入城内,如何挨家挨户闯入屠杀,将能带走的财物都带走,带不走的,则打碎砸碎,再一把火全部烧光。
“这狗皇帝,仇军领土被占领时他装聋作哑;好不容易被谢将军夺回,又要把我们分割出去!不管是这狗皇帝,还是杀我百姓的旻贼,又一个算一个!我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宋思南怒骂。
时书踩着粘滞的血,打开一扇门,门内尸体横陈。他再关上:“狼兵一入境,死了多少人了?”
“太阴府前来投靠的义军领袖汇报,朝廷军官无所作为,撤出城门,旻兵一入境就屠杀,不知道死了多少百姓。”谢无炽道。
时书:“百姓自发组织军队对抗旻兵……”
脚下打滑,时书被谢无炽扶了手臂:“百姓听闻城内官兵不抵抗,聚义杀了官员,率领亲友们来投靠燕州了。”
时书:“如果是我,我也想杀了官员弃暗投明。”
“另有百姓听说朝廷又要将自己割给旻兵,也奋起反抗,将割地使杀死,前来投靠。”
倒行逆施,百姓必反。
时书走过这座城池,看到的尸体已多不胜数,趋于麻木。他重新召出系统,查看。
每次遇到战争,存活人数都会锐减,潜安民叛的青军,割裂大景中原,人数便在减少,这一次,狼兵入境,百姓死伤上百万,人数更是锐减。
朝廷兵力不足,便在四处征兵,强制捉拿,年轻人无处可逃。
时书盯着系统上明晃晃的字数。
【当前存活人数:8】
“入世被人吃,躲进深山被虎吃。死因都是死于战乱,或者病死。”时书隐藏了系统,“这一场祸乱还要多久呢?”
谢无炽视察城关后,追寻狼兵南下的痕迹,出城召来将领:“照这条路,他们去了南江乡,让苗元良率军阻拦,不得再放任旻兵掠夺城池屠杀百姓!”
“是!”
-
从城门回来,天色已近傍晚。时书进入帐篷内,杜子涵正在折叠衣裳,将一件件换洗衣服叠好,放到包袱里。
时书站在灯边看,杜子涵抬头:“你吃饭没,就过来了?”
时书:“我过来和你一起吃。”
杜子涵:“今天不陪你哥?算你有点良心啊小书包。”
时书收起笑容,不答反问:“子涵,你想好了?”
杜子涵挠头:“差不多吧,小思南在仇军,马上就得跟叔父一起南下阻止烧杀抢掠的旻军。他们有世仇,所以是仇军去。你也知道,他性格暴躁,我得去照顾他的心理健康。”
时书拧起眉:“那你跟他跑了?我怎么办?”
杜子涵把裤衩叠好,说:“你担心我危险吗?我知道,这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离开你身边。我在想,我是否能找到自己的立身之路。所以我也想去打仗呢。”
系统的人数一次一次拂过脑海。
时书往前走:“子涵,你别去了。”
杜子涵露出笑:“两年前,我知道你逃出大盛府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救我的命。从那以后你和我一直一起流浪。时书,我也想像你一样勇敢。”
时书猛地拽住他肩膀:“别说这种话,我自愿的。”
“现在,大景国土沦陷,百姓被屠杀,哪个有血有肉的年轻人能坐视不管?我想跟思南上战场了。”
时书知道不能再说服他,帮他把衣服收起来:“你去吧,记得每周给我寄一次信。”
杜子涵:“你还说?我给你写信你回过我吗?”
时书:“这次一定回你。”
杜子涵:“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
桌上放着一碗面,时书洗了个碗,再去盛了一碗面来。两个人在黑灯瞎火底下吃面,时书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事情,“当初随难民南下,好不容易才能吃这么一碗面呢,天天都啃窝窝头。”
杜子涵:“是啊,而且你怎么你吃不好就贫血就牙疼的,好像只有谢哥能养好你了。”
时书:“你自己看见刀啊剑啊记得躲远点儿,你的身体又不好,去了要天天锻炼。”
杜子涵:“我知道。”
时书:“等这场仗打完,我们就再也不用吃苦了。你等着,让我哥给你买大房子。”
杜子涵:“话真硬啊,让别人给我买,话能说这么硬,真不愧是你!”
时书嘿嘿嘿,杜子涵也嘿嘿嘿,两个人都在假笑。安静半晌吃完了,杜子涵收拾收拾完,时书在旁边打了个铺盖,躺在一旁,两个人说着话,时书给他传授去前线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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