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炽素白的袖口露出半截手腕,用绷带缠绕着。片刻后才问:“你跟杜子涵这一年多,和跟我在一起时,一样?”
时书察觉莫名的气氛,尴尬住,夹了块豆腐:“还好。”
谢无炽:“你们白天,并肩而行;夜里,也同床而睡?”
时书:“呃,客栈贵,有时候为了省钱住一间房,挤在一起睡过——”
“噔——”
时书话音未落,还在思考那间大通铺,谢无炽已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看他片刻,转身就走。时书怔住,是第一次在一个人脸上看见什么叫“刹那之间,血色褪尽,变成苍白”。
桌上的菜谢无炽一口没动,往楼下走,衣带飘起,辛滨和林盐跟他身后。时书看着满桌子的菜,再看看他尚且干净的筷尖:“哎?!”
“生气了?谢无炽生气了?”时书跟着跑下楼,跟在他身后,喊:“谢无炽,饭还没吃,你不吃了?这是全鱼宴……”
谢无炽一言不发,在人来人往中往前,背对着他。
黑发垂在身后,谢无炽肩身端正,护卫连忙垂头跟上。他往前走着。并无要回头的意思。
吃醋了,谢无炽吃醋了。时书跟在他背后没什么说服力地道:“别这样,饭总要吃,那么大一桌子,不吃也太浪费了……我说请你吃饭,你连一筷子都没动。”
时书明白:原因无非就是,谢无炽吃醋,离席而去。集市上十分热闹,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时书跟在谢无炽身后,无可奈何。见他衣摆拂动往城外走,叫也不听,时书索性伸出了手:“谢无炽。”
手腕上抓到了纱布,这是谢无炽的伤口处吗?时书本意让他停下,但手碰到对方,温热传来。
没想到,时书眼前忽然陷入一黑。
系统的文字和声音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形式冲入脑海。
【已知穿越者:谢寻】
【功勋值:60%(Most Valuable Player/最有价值选手)】
【友善值:极高】
【击杀难度:极高转为……低】
【系统评估:世上本来只有白玫瑰,但神明追逐爱人时,脚心刺出的鲜血染红了花瓣;夜莺在林间歌颂爱情,喉咙刺出鲜血,染红了玫瑰……玫瑰,是荆棘编织的囚笼——击杀对方,拨得头筹!】
时书心里倏地寂静下来,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的荒原,他猛地抽回了手,指尖余温散尽,看着眼前的谢无炽。
谢无炽的击杀难度变低了——时书触碰到他的身体时,难度骤然降落。
时书抬起俊秀的眼,谢无炽身影站在原地,身后是城门楼头,青砖灰瓦,他眉眼垂下阴影,仍然不说话。
林盐小心翼翼地说:“二公子,您就别跟大人置气了!小的斗胆进言,二位快回店里吃饭去。大人从前天见了二公子,就一口饭也没吃了!”
时书:“什么?”
林盐说:“大人胃不好,三天没吃饭,一直在喝药,二公子……”
时书转头看谢无炽,他仍然一句话不说,只是将手腕收回袖子里,唇瓣以极小的幅度抿的更冷更紧。
时书看懂了系统的意思,谢无炽对他的感情将极高的击杀难度降为极低,谢无炽对自己有情,这是他的软肋,也是杀他的弱点。
时书语无伦次:“谢无炽,你不是胃不好?先吃饭。”
谢无炽垂下眼,移开视线:“我回军营,有急事处理。”
时书:“我送你。”
谢无炽眼珠转动看他,时书转开了视线。
……时书也有点不解,按理说似乎应该停在这里,但他仿佛受到了魔鬼的蛊惑。时书走神时听见林盐道:“叫几个兄弟,去店里吃了,别浪费。”再回过神,坐在了马车上。
马车向军营而去,和谢无炽坐在同一个空间内,时书脑海中还回想着系统,犹豫了之后问:“他们为什么叫我二公子?对我这么恭敬,我不习惯。”
谢无炽:“在名义上,你是我亲弟弟。”
时书:“这个名头,不是我们在相南寺打的?居然还用着,又没用了。”
“没那么容易撤去,”谢无炽声音缓慢,“你是我亲弟弟,你和我荣辱与共,我的荣耀就是你的,我的权威也加诸你身。尤其当今天子,也是兄终弟及所得来的帝位。”
时书立刻回想起这件事:“韩王,他怎么即位的?”
谢无炽看窗外的光景,玻璃似的眼珠仿如蒙着冰灰,转开目光:“太康帝,被毒死了。”
时书怔了一下,心中安静,听他说话。
谢无炽:“大盛府功成之后,我回东都献捷,游说陛下。大盛府地理位置有政治意义,这一仗又迅速打胜,拨得头筹,转守为攻。朝廷的主战派开始露头。不过陛下优柔寡断,不堪一用,总是时不时徘徊。”
时书:“然后……你们就?”
“韩王曾是世子时便对权力有渴望,谁不想成为千古一帝?封狼居胥。大景受的窝囊气够多了,韩王于是买通陛下身旁的宫女太监,给他下毒,虽然被太监尝了出来,免于一死,但陛下却变得忧心忡忡、杯弓蛇影、举止仓皇。”
谢无炽的语气像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在权力方面,他冷血得令人心惊。
“接着便让群臣上奏,奏请立韩王为皇太弟,免得皇帝驾崩后朝廷陷入混乱,国本不存。不过立后不过三个月,太康帝就真的被毒死了。”
时书后背发凉:“这也是你一手操办的?”
谢无炽:“只要目的正义,就可以不择手段。我的目的是统一景、旻,当上皇帝。而韩王之流,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魔念,一经煽动便会放大成滔天野火。韩王也是有欲念,才会采纳这种计谋,我只是顺势而为。”
分别至此后,这是时书第一次和谢无炽坐在一起。听着谢无炽这些话,脑海中回想着另一句话。
——有一天,你意识到跟你朝夕相处的好友居然是你事业上最大的对手,并肩作战过的友情就会开始扭曲和变质,直到任何感情荡然无存,只有对权力的追逐。
时书这几天,一直在反复地回忆这句话。
“到了,大人。”侍卫道。
时书如梦初醒,跳下马车,眼前便是营寨和都统制的军帐。这一年半谢无炽一步登天,步入宦海,少不了开牙建府、起居八座,早已有专门的心腹奴役伺候他,也有护卫队、甚至军队为他安全保驾护航。
时书一走到都统制的军帐前,便立刻有闻风的仆从喜气洋洋站在帐外:“二公子!”
还有人抹眼泪:“二公子,终于找到二公子了!”
“快快快,二公子请!”
所有人,都把时书当成谢无炽的亲弟弟。
兄终弟及,谢无炽的权威和荣耀,都投射到这个亲弟弟身上。
——倘若谢无炽自立后身死,一纸遗诏,他的一切权力便转移给时书,这是兄弟之间的血缘继承。
“天下共主……”
时书站在营帐门口,望着飞龙大旗上明晰的“谢”字,往前一走,竟然磕到了门槛。
“二公子,无妨吧二公子!”有人匆匆扶他。
时书跨进门内:“我没事。”
谢无炽,就凭你的手段,走到这个位置,是不是只是时间问题?
时书的心里一团乱,他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谢无炽实现他的目标,当上皇帝,依靠他对自己的感情,杀了他,接下来赢的就是自己了。
“………………”
时书站在营帐门口,意外自己这个念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魔念,这是自己的魔念吗,回家的魔念?
时书进了营帐,正有侍从迅速把汤药端到谢无炽的案前。
时书坐下,侍从上来问:“大人,可要用膳?”
谢无炽抿唇,并不表态,时书道:“端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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