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守寡了,又无儿无女的,秦老夫人念她,又做主把她接了回去。
那时候秦恒煊已经七岁了,后头越长,五官越发的深邃英朗,在衡阳是出了名的俊,谁见了都要忍不住翘起大拇指夸一句,自是和蛋蛋这一脸横肉、满肚肥油、明明一岁大一丢丢,却像上了年纪,五六十了,大腹便便的样子不一样。
可这会儿蛋蛋回来,偶尔的瞥着眼瞧人的时候,那眉宇间的神态,冯嬷嬷不知怎的,就觉得像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想秦家了的缘故。
晚上赵哥儿把这事儿跟方子晨说了。
方子晨是气得火大,一副暴怒又很不好意思羞得慌的样子。
他儿砸像个毛都不相干的人,几个意思啊?这话要不是从冯嬷嬷嘴里蹦出来,换个旁儿人来说,指定是要挑拨他和赵哥儿之间的关系了,是不是郑佩瑶她妹妹来了?可这会儿是冯嬷嬷说的,那八成就是想帅哥想得魔怔了。
秦恒煊他没见过,可听说长得挺人模狗样的,乖仔什么眼光,那就是跟他一样,毒辣得很,他能喊人一声帅气爷爷,就能知道外头传言非虚。
就这,他小儿砸能像人?
他小儿砸如今那模样跟帅这个字是边都不沾的,脱光衣服放猪圈里头就能直接冒充小猪仔了,怎么可能像秦恒煊嘛!
这嬷嬷,老了眼神不太好啊!
第394章
难得回来,方子晨跟着赵哥儿在涸洲城里住了一段时间,偶尔的会带几个儿子跑城外训练区看看,石林杰被训过一顿,如今严格起来了,训练虽是苛刻了些,但进度是喜人的,起码这会儿才过去半年,那些小伙子瞧着就是清神明目,脊背挺直昂然,黝黑的脸上满是刚毅果敢,气质大不如以前了,站有站姿,一身凌然,瞧着就是跟普通汉子不一样。
要说之前唐大娘这些姑娘哥儿被送来训练区时,不说原先被征来的小汉子们,就是石林杰和黎师傅都吓坏了。
怎么的还有哥儿姑娘过来了?
黎师傅年纪是上来了,但不是那种守旧的,就诧异了一瞬。
这地儿陌生,先头这帮姑娘哥儿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上,这会儿一路走好,心头不是不忐忑。
为了赶时间,带队的官兵是一路赶,几乎都不怎么歇,而且也看不惯这事儿,路上并未对几个哥儿姑娘有特殊关照。
甚至还更加赶,故意似的。
就想着最好走不动了,直接哭着闹着回家最好。
可后头走了两天,几个官兵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
为啥?
其他小汉子都顶不住囔着喊‘官爷,休息一下吧!我们实在走不动了’,可那帮姑娘哥儿没有喊过,一句都没有。
第二天晚上歇路边,有一姑娘脱了鞋,几个官兵不轻易的瞥了一眼,然后就震住了。
那脚起的泡早破了皮,嫩肉又被磨出了血,血都渗了出来。
村里人衣裳都是磨人的粗布,鞋子就更是算不上好了,有几人穿的还是草鞋。
见着还在冒血,那姑娘直接在路边找了点土敷上去。
村里人大多都是这般止血的,要不就是找些蜘蛛网黏上去,没啥子讲究。
旁边一哥儿脚底也起了三四个泡,那姑娘还好心的帮他。
都是可怜人,大家是抱成团的取暖,一路都互相帮助着。
几个官兵面面相觑。
要是没看到这一幕,他们都以为人一点事儿都没有,毕竟这两天他们一点不对劲儿都没看出来,这些哥儿姑娘也没吱一声,走得那也叫一个快,可结果呢,脚都要废了。汉子们没事,为啥,都是家里的宝,爹娘的晓得村里离涸洲远,一路走来定是不容易,那鞋是新纳的,鞋底厚得紧。
这会儿官兵一看,汉子身上、脚上穿的,那料子不算好,有的甚至打满补丁,但到底还算暖和,能御寒,再看姑娘、哥儿那边······
官兵的这会儿心头佩服的同时,又感觉说不出的沉重。
虽是姑娘哥儿,但这忍耐力,不得不说,比汉子们都强。
这样走路不是不痛,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不能回去,除了走下去,她们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这一百多人,几乎大半都是和唐大娘差不多的情况,年幼便开始给家里当牛做马,大了,却又像货物一样,被代价而枯。
谁给的彩礼多,家里就把她们嫁给谁,哪管得对方是好是赖。
好赖都无所谓,好了又如何?要是那婆婆苛刻一点,也就一年到头的能提斤肉回家,他们当父母的也占不得啥子好,还不如多要点彩礼实在。
反正是嫁出去的,便是泼出去的水,是别人家的了。
于是这帮哥儿姑娘们虽是有家,但回不去,来了,还有一条活路,因此她们只能孤注一掷,孤身一人,去往那只听过的,但从没去过的未知之地。
不能喊疼,喊了官老爷会赶她们走。
不能走,她们想活下去。
再苦再累都无所谓。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个人。
而且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在家里干活都累习惯。
晚上也不敢熟睡,就怕着官老爷将她们抛下,一路战战兢兢,又如履薄冰。
到底还是心软的,隔天官兵特意照顾了,走两时辰便歇一下,晚上歇在山里,看她们穿得单薄,夜里冷得很,让人生了火,煮些热水给她们喝。
歇荒郊野外,多是要生火,一是取暖,二是若是山里有那野兽,见了火也不敢过来,安全。
但干柴捡得不多,火堆生得少,往常姑娘哥儿们都抢不到火堆旁的位置,几百个汉子,也不是个个都有那礼让之心,加上不敢滋事,因此她们多是歇在远远的外围,压根取不了暖,晚上总冷得瑟瑟发抖。
这会官兵发话了,汉子们才不情不愿让了地。
到了涸洲,已是四天后。
那会儿李艳梅还没来,到了训练区里,一切都是陌生的,怎么忐忑害怕,暂且不提,后头别说秦家兵,就是新兵们也不敢再随意小瞧轻视她们了。
佩服。
虽是姑娘、哥儿身,但那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让人由衷的佩服。
黎师傅晚上回来还一直夸,说这帮姑娘哥儿做啥事儿都勤快,他教导的时候大家可认真了,人性子瞧着也是好,一点都不比那帮小汉子们差。
这会方子晨得了空特意来看了,新兵们刚练完体能,旁儿训练区的汉子们都累直接躺在了地上,可这帮姑娘哥儿却是争分夺秒似的,歇息的空挡,还不忘掏小本子看起来。
嘴里嘀嘀咕咕,念着药名。
方子晨默默看了片刻,同李艳梅询问了两句才道:“上进是好,但你也得看着些,让她们该休息的还是要休息,务必保证身体健康。”
这会方子晨和李艳梅交代着事,乖仔左手滚滚,右手蛋蛋,乖乖跟在方子晨旁边,有人喊了他一声:“小少爷。”
是唐大娘他们,这十几人是乖仔招上来的,这会儿还认得。
“哎呀,是柳哥哥和唐姐姐呀。”
这里算是自己的地盘,乖仔也不怕,跟方子晨说了一声,牵着滚滚蛋蛋就过去了。
李艳梅杀猪最是麻溜,训兵是半吊子,虽是差了一点,可她跟秦家兵——朱正取过经,前期也都是锻炼体能,战术这个,自然还是得秦家兵来,李艳梅这会儿带队是没问题的,不用操心。
方子晨和李艳梅说完了,又喊了朱正和石林杰,交代了一些事,瞧着快到午时了,想带三个孩子回去,回头一瞧,方子晨额头青筋直跳。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滚滚蛋蛋现在说话都有一股乖仔风,老是哟哟哟,搁现代,以后没准的还能去说个唱,可在大夏,那就是哟个鬼。
这会蛋蛋学着乖仔躺在一哥儿的大腿上,笑眯眯的朝旁边一姑娘招手,噘着嘴,怎么看怎么猥琐。
“姐姐,来哟,蛋蛋香你一口。”
那姑娘给他亲了,还挺高兴,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
两个姑娘又凑了过来,蛋蛋左看右看,然后美了,呵呵笑起来。
乖仔也被一群哥儿围着,两只老鼠掉进米缸一样,乐不思蜀的,左拥右抱,颇有些好色之徒逛青楼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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