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焕和赵璜走之后,岑析让人将他们住过的帐子整出来,便见赵璜帐子的正中桌子上齐齐整整地摆着七八瓶药,有内服的、有外敷,个个都压着红纸上上头写着用量,简直是明晃晃地“落”下给赵珩的。
岑析先让医官将那些药都看了,确认都是上好的治伤药之后,就一股脑地全送进了赵珩的帐子里。
谁知送来的第一天赵珩就将写着药量的红纸扔了,药瓶就码在他的床头,一个都没动过。
岑析以为他和赵璜斗气,不肯用他留下的东西,咬着鸡腿含糊不清道:“说实话,别看章家各个争成乌鸡眼,可太子殿下倒是难得,既不像章家,也不像陛下,但凡换个人,殿下你在上阳的这两年都不会这么好过。”
“不是他的。”赵珩淡淡地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药,默默攥紧了手,红纸上的字旁人不认得,他却最熟悉不过。
赵珩移开目光,重新落在岑析正捧着碗吃的正欢的两个腮帮子上,顿了一下,道:“外祖来信了。”
“嗯?”岑析三两下咀嚼完毕,将碗放在一边,接过赵珩递过来的信,油爪子在上头印上一个油印子。
书信上的字不多,只有寥寥几语,却叫岑析皱了眉头。
“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叫我们驻守不出,坚守为上?”岑析不解道:“此时不正是立军功的好时候吗?殿下救了陛下一命,此刻要是能再一鼓作气收复草原各部,那不是锦上添花?”
“你可知为何祖父戎马大半生不过是个将军,而瞿逢川未及弱冠就能封侯吗?”赵珩提点道。
“殿下的意思是……岑家早就被忌惮,不能再加军功了,就算加……也不能是再加在殿下的身上?”岑析沉思一会,斟酌着说出自己的理解。
“祖父说,正好借着我伤了这个由头,就算死守不出,不做什么强硬模样,陛下也不会追究什么的,其余的,等祖父的消息。”赵珩说道。
——
未及一月,赵珩身上的伤养得开始结痂,终于传来平都的消息。
陛下感念瑞王殿下戍守边关多年,勤勉有加,忠勇异常,兼木兰猎场中救驾有功,特封亲王,命其回都修养,随行人等一应听从瑞亲王调派。
与此同时,岑慎以七十高龄披挂上马,再出连山,征北地,平草原各部祸乱,临行前,老将军立下誓言,不平草原各部纷乱,势不回銮。
赵珩辎重车马,岑慎轻骑简从,两边人竟是在路上连一面都未来得及见,就一南一北,奔赴两地。
在路上,赵珩收到了岑慎派人送来的书信,书信中言及,岑慎以征战北地为由,换取赵珩回都,平都中一切都已打点妥当,心腹皆被岑慎送进赵珩府中,宫中岑贵妃如今也可为己用。
岑析静静地听完岑慎的信,看向赵珩的目光不再似以前那般含笑戏谑,郑重道:“在回平都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殿下。”
赵珩瞧着他认真的神情,面容也肃穆起来。
“再回平都,殿下可想好了,这次回去是为了什么?”岑析一字一句问道。
对上岑析难得正色的表情,赵珩沉默半晌,忽地笑了,他薄唇轻勾,拍了拍岑析的肩膀,上马高声对修整的车队道:“启程,回都!”
不发一言,可足以回答岑析的那个问题。
这次,赵珩不再是第一次从蜀州回平都的那般,是为了追随裴朔雪的脚步不得以而回都,此次回都,他是自愿踏入那个风云席卷之地的,是为了“赵珩”这个名字身后庇护的人,“赵珩”这个人所担负的责任,也为了“赵珩”能好好地活着。
忍冬的过往终究如大梦一场,他已经是赵珩了,不会只为一人而活。
——
紧赶慢赶,赵珩一行人还是在中秋前赶到了平都城外。
再次看到百姓云集的城门,赵珩心中一时百味杂陈,他深深地看了城门一眼,看着这个被围得四四方方的地方,纵马率先踏进城门。
杨世端已经领着人在城门内等着,赵珩刚一进门,就见他行礼道:“殿下。”
“多年未见,杨右相风采依旧。”赵珩浅笑道。
“殿下经历了许多,风华更甚从前。”杨世端笑着应答,驱马在赵珩身边指引着:“殿下先回府中稍作梳洗打扮,而后便要进宫在拜见陛下和皇后,明日上朝时间,陛下会亲封殿下为亲王,亲王服饰今晚礼部会送到殿下府中,明日晚上宫中会有给殿下设下的亲王宴席。届时陛下和朝中要员都会出席。此后便是中秋宴,中秋也是太后寿宴,殿下可自行挑选寿礼,不过选定之前派人来臣的府中,让臣过目一番。这就是殿下此月中越不过的几件大事,余下的,像是官员引荐,臣日后会和殿下一一说明。”
“另外,殿下回都之后,落下的史论治世之道也要学起来,臣会挑选好的老师每日来殿下的府中给殿下讲解,武术岑老将军留了李为将军给殿下,李为将军多半驻守在平都郊外的军营中,殿下每日午后可去练武场受课。”
杨世端一面说着,赵珩一面凝神记着。不知不觉间两人便到了瑞王府门前。
在发布旨意之后,赵焕便命人修缮了赵珩的王府,更扩了些地皮,其中大致景致循着平都皇族大气古朴的风格所建。
赵珩一进门便见院中应声跪了一地的人,待叫他们起身后,赵珩细细看了一眼,发觉其中有好些都不认得。
杨世端为赵珩一一介绍道:“严嬷嬷,殿下母亲宫中的老人,以后统管殿下府中女眷,殿下如今虽只有几个婢女,可以后要是娶了王妃、侧妃,她们带过来的丫头也不至于没有人教管规矩。”
“她就是当年……”赵珩目光微动,掩了下半句话问杨世端。
杨世端叹了一口气,应道:“是。”
赵珩知道这就是当年抱着他偷偷出宫,并且将真相告诉岑家的老嬷嬷,心中不禁起了敬重之心,朝她微微鞠躬,严嬷嬷眼含热泪地回了礼。
“这个殿下见过,是殿下刚来平都时,岑老将军拨过来将军府的王管家,以后在殿下府中统管小厮,还有门头拜帖等事,府中开销也由王管家带来的人为殿下一一打理好。”杨世端介绍道。
“王伯来了殿下府中,那我岑府里不就没人了吗?”岑析在一旁打趣道。
“岑老将军还留下一句话,岑公子要住在瑞王府一段时间,同殿下一起学习,今年秋试,务必考上功名。”杨世端指指院中的一堆行李道:“时常用的东西我已经帮岑公子都搬过来了,岑公子也不必再回府了。”
岑析退了两步,躲在了赵珩身后:“殿下,我现在回上阳还来得及吗?”
赵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对杨世端道:“我会替外祖看着好好读书的。”
杨世端颇为赞赏地点点头,接着道:“殿下在上阳两年,想必也在军营中收了一些心腹,因此岑老将军并未给殿下留下影卫,这样私密的人还望殿下自己识人选人。”
“好。”赵珩应了。
杨世端又嘱托了些事宜,便留了赵珩在府中稍稍熟悉了府中的布局,而后沐浴焚香,准备更衣进宫拜见陛下。
刚准备完,宫中派来小太监,说陛下念及瑞亲王舟车劳顿,今日不用再进宫拜见,待明日早朝后再拜见不迟。
小厨房也匆匆忙忙地准备了膳食,赵珩和岑析忙了半日,终于能坐下来好好地吃一顿饭。
刚入平都半日,所有繁乱的事接踵而来,让他们两个一时都有些不适应,两人默默地吃完饭,都累得没人说话。
直到用完饭,撤下残羹,两人坐着消食,赵珩身边的亲卫禁言进来禀告道:“殿下,瞿侯爷留在上阳的人一直在寻找一个衣摆上有金纹祥云的人。据说是救了瞿萋的恩人,同行的还有一个男子与一寒部女子。”
赵焕回都前,赵珩便发现瞿逢川留了几个人在军中,只是他们一时没有动作,赵珩不知他们的心思,才派人一直盯着。
岑析闻言挑了下眉,朝赵珩看了一眼,轻笑一声:“春日还未到,殿下的桃花竟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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