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玩尾巴
挂了半边的帘帐终于落下,掩下外头稀稀落落的人声。
或许是为了掩盖血腥味,帐子里点了些香,很淡地萦绕在鼻尖,闻着像是雨后的青草味,很是清爽。
隔着一张屏风,裴朔雪坐在外间的软塌上,看了屏风内还坐着的影子一眼——赵珩依旧拿着那本兵书,时不时地翻一页,看着没有立时入睡的打算。
裴朔雪却是有些疲乏了,赵焕为了避开上阳地界,这些天来几乎是日夜不歇,绕路赶到寒部后才歇了一。夜就被赵珩这处给勾了过来,裴朔雪的觉实在没有补足,此刻赵珩又不说话了,帐中静得很,裴朔雪不免泛上睡意。
可赵珩还醒着,裴朔雪再心大也不敢就这么大喇喇地补觉。想到此处,裴朔雪生出些不忿的心思来,要不是赵珩半夜出了这档子事,此时自己在寒部早入了梦乡,哪里还要替太子来撑这些兄友弟恭的场面。
困倦上涌又不能睡,裴朔雪不禁起了一些坏心思,他朝着赵珩抬了下下巴:“你皇兄不是要我来考你的书吗?要不就现在背一段给我听听?”
赵珩挑了下眉,显然没想到裴朔雪居然会主动提起这个,他合了手中的书,问道:“裴大人想要听哪本?”
往常在蜀州的时候赵珩的书就读得好,赵珩倒不觉得裴朔雪是真的想要考自己的书,按照他对裴朔雪的理解,多半是他无聊,随意找个事做做。
果然,裴朔雪见赵珩搭理自己,靠在软塌上随意道:“就背殿下手中那本吧?就背谋攻篇吧,从用兵之法开始。”
“书拿来。”裴朔雪习惯性地像督促赵璜温书时的样子,朝着赵珩伸出手。
赵珩拿书的手紧了一下,而后轻描淡写道:“裴大人考学之人应当比本王还要熟悉才对,怎的还要看书对照?”
裴朔雪只是习惯,被他这么一说,伸出的手缩了回去:“背吧。”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赵珩声音低沉,背的速度不紧不慢,若不是细细究其内容,倒更像是在讲哄人入睡的故事,裴朔雪不知道教赵珩念书的夫子听他背书的时候会不会打瞌睡,反正自己是昏昏欲睡了。
“……故曰: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赵珩落下最后一个字,等了半晌没等到裴朔雪回音,抬头一看,裴朔雪已经靠在榻边睡得香甜。
赵珩自屏风内走了出来,瞥了一眼在裴朔雪身旁小几上燃着的香,走过去拨断了。
裴朔雪浑然不知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放平在榻上靠里的位置,而后赵珩也躺在了他的身边。
小小的软塌上挤上两个人已经是极限,两个人连翻身都困难,赵珩侧身躺着看面前人的睡颜,一直平静的眸色翻涌着深切的波纹,他看了裴朔雪半晌,而后缓缓地伸出手搭在他的腰间,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却爬上他的脖子,擒住了他脆弱的脖颈。
屋中燃着的香能助人沉入梦乡,赵珩不知对于裴朔雪来说这香能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掐下去裴朔雪会不会像一个凡人一样命丧此处,可他心中涌上一种强烈的、想要在他身上留下印迹的冲动,他想要赵璜看看,被他亲自送来的人本是完美无瑕的,可回去的时候却带着无法忽视的痕迹,他要赵璜看到裴朔雪身上的印迹时忍不住去想裴朔雪经过了怎样的一。夜,他想要……
疾风忽地从帐门外冲了进来,落在帐中的架子上,与之而来的还有倒影在帐门上的黑影。
“谁?”赵珩松了手,从榻上坐了起来,除了皇帝和太子,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越过帐子周围的守卫直接来到帐门前。
“殿下别慌啊,继续,我不介意的。”
外头传来熟悉的调侃声,赵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岑析,你怎么还没睡?”
“刚和陛下哭了一番,哭得眼睛有些肿,又睡不着,来我帐中拿书。”岑析轻声道。
赵珩此刻睡的帐子是岑析往常用的营帐,里头许多陈设都是岑析的。赵珩本想着随便找个帐子凑合着过一。夜,谁知岑析非说今夜是难得哭诉委屈的好时候,硬是在赵焕下榻的帐子边挤了个位置,便把自己的帐子让给赵珩睡了。
赵珩走到里间拿出方才的那本兵书,掀开半边帘子递给岑析,挑眉道:“这就是帮你入睡的好书?”
赵珩特意在“好书”两个字上咬重了音,岑析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笑着当着赵珩的面翻了一遍书,揶揄道:“是殿下看了,还是里头那位看了?”
赵珩“哼”了一声,赶岑析走:“拿着你的好书滚蛋!”
“看来只是殿下看了。”岑析偷偷附耳道:“殿下是当着人面看的?”
“是。”赵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还被考了一通书。”
“真是难为殿下了,看着这书,还能不移心思,背出一番书来。”岑析将书卷着笑眯眯地在赵珩肩膀上拍了一下,小声道:“说实话,真的没有一点旖念?”
赵珩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怎么知道岑析居然将兵书的皮套在春画册上,还是带着故事的春画册。
“小心我下次告诉你的小师弟。”赵珩和岑析在上阳呆了两年,彼此曾经后背交付给对方,如今熟络得不行,彼此之间也能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而且岑析根本没有任何掩盖他对倪书容的偏爱,每次秋猎时猎到些好的皮子,头一份定是给倪书容送过去的。
“我可不怕,他早些时候就被我带着看过了。”岑析语气颇为得意。
赵珩用一种看“衣冠禽。兽”的目光看了他半晌,把人往外赶:“再不去睡,明日起来你的核桃眼睛更肿。”
“别急着赶我啊。”岑析反拉住赵珩推自己的手往外头拉了几步,然后够头瞧了一眼睡在榻上的人,轻声道:“确定睡了?”
“用了点香,此时是沉得不能再沉了。”赵珩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裴朔雪,见他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掀开了大半,只抱着一个角,其他的全都拖拽在地上。
“爷爷来信了。”岑析小声道:“他在你帐子里,我就先不把信给你了,免得叫他瞧见。爷爷说,大致和你想的差不多,赵璜巡视安南的时候陛下并未动身,是赵璜从安南启程之后,陛下才在平都抱病,偷偷北上的,直到现在平都才知道陛下出巡的消息。爷爷说,陛下悄悄来北地,一半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怕你和寒部走得太亲近,还有一个,是怕草原各部要反,特意过来压一压。”
“怎么说?”赵珩的封地就在上阳,这些时日并没有感受到草原各部有异动。
“好像是之前几年就有过这个苗头,只是这两年草原气候不好,马匹折损不少,今年风调雨顺,他们便起了这个心思。”岑析嘟囔道:“真不知道爷爷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明明离得那么远……”
赵珩微微眯了眼睛,这也是他好奇的事,岑慎就像是有一双眼睛长在北地一般,无论他身在何处,北地的风向总是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的。
“爷爷让我们这几日都警醒些,指不定就有些吃了熊心豹子胆……”岑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赵珩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岑析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他那本被赵珩折了角的助读书走了。
赵珩再回到营帐中,裴朔雪已经顺利挣脱毯子的束缚,挂了半条人在榻边上,随时随地可能栽个跟头。
赵珩没有伸手的意图,抱着一种恶劣的心思站在那里看了一会,果然不出所料,裴朔雪翻了个身就往下栽,堪堪在要摔下去的时候背后伸出一条尾巴,猛地维持住平衡将裴朔雪又卷了上去。
赵珩怔了一下,而后轻笑道:“原来尾巴是这么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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