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冥冥之中有一份血缘关系牵绊着,即使斯人已逝,从这死物之中赵珩竟然感受到了一点微弱的情感。
“贵妃娘娘还有两个问题留给殿下,殿下想好了随时可以回复,贵妃娘娘问,殿下可知自己谁家的孩子,是为什么回来?”
赵珩一惊,几乎以为贵妃知道他是为了裴朔雪回都的,可下一瞬,他又反应过来,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够瞧下裴朔雪的另外一副皮囊,也没人知道如今进都备考的蜀州学子裴朔雪就是抚养赵珩长大之人。
“是。”强压着脸色的变动,赵珩拿着匣子被大宫女送出了未央宫,由着方才的领路小太监带着到了角门。
角门处已经等着一辆马车,岑析已经出来了,站在马车边上等着。
见赵珩出来了,岑析恭敬地将赵珩迎上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直到马车出了宫门,才松下身子,靠在马车壁上,问赵珩:“如何,见到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面了?”
“皇后拉着说了一会子家常话,贵妃……”赵珩想着贵妃还算温和的问候,还有不肯相见的疏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位贵妃。
想了一会,他还是问了一个一直萦绕在心的问题:“未央宫的那位贵妃也姓岑?”
岑析挑了下眉,直接道:“岑贵妃没见你?”
赵珩见他眼中略过一丝讶异,心中疑问更深。
“未央宫一直只会住着岑家的贵妃。”岑析解释道:“前几年你的母妃去世时,杨大人曾去蜀州劝你回来,我猜那个时候,他一定说过,借着贵妃逝去的一点恩情,彼时是殿下回都的最好时机。可那个时候殿下心不在此,杨大人不好强求。可陛下的恩情和愧疚不能没有人承着,在你母妃去世的一个月后,岑家重新进献了一位女子入宫,相貌与你母妃七分相似,性情才情更是与已故贵妃不相上下,更重要的,她更年轻。”
“不过一年,她在宫中备受宠爱,陛下对你母亲的愧疚全数转到了她的身上,自然而然地,她成了新的贵妃。”岑析道:“宫中不能没有眼睛,贵妃只能姓岑,这是三世家达成的共识。”
赵珩垂了眸子,一时叫人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过了半晌,才听见他闷声问道:“她愿意吗?”
岑析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赵珩口中那个“她”指的是如今的岑贵妃,不免哈哈大笑起来:“殿下还真是赤子心肠,少年心性。”
赵珩皱了皱眉:“你在笑我?”
“再软的心肠入了平都,总有办法要它硬起来,殿下如今的性子在都中太可贵了,但可贵的一般不能长久,殿下以后会知道的。”岑析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如今殿下要紧的是把握住这次科举,选些看得上的人才,才能在平都站稳脚跟。”岑析道:“爷爷叫我告诉你,陛下科举选的是才华,但是殿下要选是这里。”
岑析点点赵珩的心脏,轻声道:“好好看清他们的心是向着哪一边的,这才是殿下要选的。”
赵珩并不是完全不懂各自为营的道理,只是一入平都,往昔在蜀州平淡宁静的时光一去不回,甚至都没有给他一点缓冲的时间,就将他推上世家阵营的前端。
岑析见他抿紧嘴唇,以为他在紧张,颇为厚脸皮地搭上赵珩的肩膀:“别怕,表哥帮你,这次我也去走走礼部的科举流程,替安南王相看王夫的同时也替殿下好好瞧瞧。”
“不用替她瞧。”赵珩突然道。
岑析“嗯”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咦?你认识安南王?”
“不认识?”
“不认识怎么这么在意她的亲事?”岑析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装作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意味深长道:“安南王的封地在蜀地南面,殿下在南地时不会机缘巧合见过安南王一面,因此……不对啊,方才在宫中的时候,殿下明显不知道安南王是女儿身。”
“不会吧!”岑析夸张地捂住嘴:“殿下不会遥遥听过安南王的名声和事迹,便君心暗许,哪怕一直误以为安南王是男子依旧不改眷恋之心……”
“殿下,您不会喜欢男人吧?”
“你才喜欢男人!”被人无意间戳中内心最隐蔽的心事,赵珩恼羞成怒道。
看着一直脸色郁郁的人终于有了些别的情绪,岑析满意地看着他显出一点少年的活气来,盯着他红透的耳垂,将混账话说到底。
“是啊,我喜欢男人。”岑析笑眯眯地逗他。
作者有话说:
岑析:我喜欢男人
赵珩:我也喜欢男人
岑析:我觉得小师弟挺可爱的
赵珩:我觉得师尊很好看
岑析:我朝师弟招招手他就能来
赵珩:我的师尊招招手……他会打死我呜呜
——
赵珩/岑析:师门恋爱的同道中人
第47章 长街遇
礼部为进都赶考的举子安排了两人一间的宿舍,为了考试的公平性,进士遴选都是考试当日由陛下亲自题写考题,禁军护送至考试场地,考生当场作答,后续批阅官员礼部再行商选。
批阅官员一般由一个主考官和三个副考官进行封闭批卷,最后上呈陛下选出三甲,其余进士依次下放官职。
唐济是想着能和裴朔雪分到一间宿舍,彼此好有个照应,可最后却和一个叫“柏崇”的考生分在了一间,好在两间宿舍为一院,他虽未曾和裴朔雪分在一间,两人却同在一院,日常交流倒也方便。
这两日他们主要是在熟悉考场周围环境,也是给一些远道而来水土不服的举子一些舒缓的时间,无事的时候唐济常带着裴朔雪在平都的几处勾栏瓦舍转转。
与裴朔雪同屋的人一直未来,唐济有些看不起与他同屋的柏崇是小地方上来的,多半时候都赖在裴朔雪的屋中。
这日两人一处用了晚饭,唐济想约裴朔雪去夜市听戏,裴朔雪婉拒了,洗漱后出了门。
夜风习习,送来街市里露天营生的吵闹声,裴朔雪转过几个巷子,往人声低处走去。
在北市的熙水街深处掩映着一处宅院,约莫三进的样子,灰墙青瓦,外头看着朴质无华,一棵桑树探出半边墙,府门口的“宋宅”二字的描金已经褪色,可见宅子主人并不在意虚名。
裴朔雪细细端详了一番这门匾上的提字,转到宅院后门。
后门未关,只掩了半扇,裴朔雪往半开的门往里瞧了一眼,后院的石桌旁坐着一个老人,白发简衣,头上只用一根木头簪子,手上盘着一串佛珠。
裴朔雪推开剩下的半扇门,径直走了进去。
老者未回头,抿了一口茶,直等到裴朔雪自来熟地坐到老者的前面,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品鉴道:“苦茶,醇厚隐有回甘,浓茶可提神,许多寒门学子挑灯夜读时会买来喝。宋大人官场多年,官至左相,依旧不敢初心,忆苦思甜,真是难得。”
宋明澄双目明亮,盯着裴朔雪时目露威压,似是想通过如此让裴朔雪露怯。
裴朔雪未曾退却半分,回望过去,含笑道:“宋大人身居高位,看着却要比自己的兄长还要老态些,或许昭明寺的素斋真的养人吧。”
宋明澄喝尽一盏苦茶,摸了摸白胡子上的水珠,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对裴朔雪道:“这信你是从哪里得的?”
裴朔雪在昭明寺查看宋明轩的书房时,曾找到一封他写给宋明澄的信,信中字句不多,像是无聊时闲来的几笔家书,字迹也陈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寄出去。
当看到信笺上抬头的“宋明澄”三个字,裴朔雪便知道他终有一日还需要见宋明轩弟弟一面,说不定在宋明澄的口中,能知道宋明轩和景霜当年之事,而这样他才能更为准确地斩断宋明轩下一世和景霜的关系。
裴朔雪慢慢将和宋明轩认识的事半真半假地说来:“我家在蜀州,自小体弱,家中人经常带我去各大寺庙祈福,就这样在昭明寺见到了无我大师。在大师的寺院中我小住了几日,一次去附近清玉山上等佛光的时候,听得山中一阵雷声,忽地下起了大雨,我和家仆便在山中小亭中等了一会,谁知在下山路上,竟然遇到了被雷劈中的无我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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