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裴朔雪也看清了自己的结局,他和凤珩早就在冥冥之中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存在与其说是为了五帝落成,不如说是为了助凤珩成圣。
“原来……我是心甘情愿赴死的……”裴朔雪看着眼前目光涣散,精神力极为薄弱,正在一念成魔边缘的凤珩,缓缓地伸手抚摸上了他的脸颊,在他爪子贴上凤珩侧脸的时候,爪子变成了人手,裴朔雪也渐渐显露出人形,绛紫色的荆棘网深深嵌入他的血肉之中,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了下来,只有指尖是干净的,正在轻柔地抚摸着凤珩的脸颊。
他眷恋地看着凤珩,执起他的手抹下自己手上的金红腕珠,随着腕珠慢慢被抹下,一把金红色的长枪握在了凤珩的手中,凤珩垂着头,连裴朔雪的举动都看不懂,只是呆怔怔地随着他的动作拿起长枪,枪尖正对着裴朔雪的心口。
“别恨我……”裴朔雪握住他的手,将长枪送入自己的心口,枪入皮肉的瞬间喷溅出的鲜血滴落在凤珩的手上,他双目圆睁,傻傻地看着裴朔雪,眼角却积蓄起了泪水。
——不要,不要……
凤珩努力地想要松开手中的长枪,手却不受他的控制,依旧紧紧地被裴朔雪握在枪柄上,他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着裴朔雪,只是他头一次无比痛恨自己还保留着清醒,要眼睁睁地看着裴朔雪借自己的手杀了他。
凤珩无声地心中呐喊:不要,求你了,别让我亲手杀了你……,可是裴朔雪依旧坚定地一寸寸地将长枪没入胸膛之中,他看着凤珩眼角的泪光,温柔一笑:“别哭,别为我哭……”
他一开口,鲜血就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好似他的五脏六腑已经千疮百孔,只有有一点出口,鲜血就会抑制不住地往外流。
凤珩呆呆傻傻的,就像是一个有着温度的玩。偶,给不了他任何回应,即便是裴朔雪握着他的手逐步将长枪刺得更深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眼角不知因为什么漫出的泪水正在诉说着他能听见裴朔雪的话。
裴朔雪想过很多次死亡,他想自己会死在谁的手上,会怎么样的死去,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他又想,凤珩会在什么样的情景下杀了自己,想那时凤珩脸上是什么表情,是痛苦还是愉悦,是解脱还是愤懑,可现在他才知道,他设想的都不对。
原来真正能杀死自己的不是凤珩,而是他自己的心甘情愿,原来杀死自己人眼中是含着痛苦的,而他这个曾经无比惧怕死亡的人此刻却心境平和,只觉得这是一种解脱和救赎。
长枪每挺进一寸,就带着无形的烈火灼烧着裴朔雪的每一寸皮肉,裴朔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架在烤架上的羔羊,因为狩猎者想吃最新鲜的肉他便要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割肉之痛。他明明可以让自己死得利落快速一些,免去这些皮肉之苦,可他还是不舍得,不舍得那么快地离开凤珩,他想要多看他一眼,哪怕多一秒也行。
“好傻,就像是你小时候……一样。”裴朔雪轻轻拂去他眼角的泪花,微微抬头,唇。瓣触到凤珩的耳垂,轻声嘱托,“拿回天魂,然后好好活着,别在……去地宫了,就在西洲我们的小院中……那里有槐树和凤凰木,有阳光和……”
裴朔雪的话堵在了喉咙,戛然而止,因为嘴中汹涌而出血块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再发不出半点声响。
再慢动作的长枪也穿透了他整个胸膛,枪尖露在后背处,肉。洞边缘灼烧一般漫开死灰一样的颜色。
裴朔雪双目涣散,握着凤珩的手也松了开来,整个人随着脱力往后仰去,凤珩的手终于落在了他的腰上,将人整个拉了回来。
胸。前的小金珠发出剧烈的光芒,灼烧着凤珩的心口,将他整个人从混沌中扯了回来,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裴朔雪被自己杀死的时候,他却像是被困在一个不可挣脱的牢笼中,明明可以看见裴朔雪在做什么,四肢却动弹不了,做不了任何补救。
他痛苦于自己的无用,尤其在他连裴朔雪最后一面都没能赶上的时候。
长枪死死地钉在裴朔雪的身体中,像是一堵火墙,将他的半边身子迅速碳化,凤珩默默无声流着眼泪,源源不断地往裴朔雪身体里输送着灵力,磅礴的灵力却像是泥牛入海,没有半点作用,他看着裴朔雪的半边身子渐渐变成枯骨,他紧紧握着的手也终于变成了白色的骨头,冰冷的指骨依旧保持着与他十指相扣的姿势,他看着裴朔雪半边已经骨化的身子,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来。
“子渊……对不起……对不起……”他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让他厌恶的长枪还插在裴朔雪的身上,他却动都不敢动,生怕长枪脱离裴朔雪身体的一刻会将裴朔雪的生命也跟着带走。
裴朔雪的生命就像是游丝一线牵着,摇摇欲坠。
裴朔雪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他从来不想将这副半人半鬼。不成样子的模样展现在凤珩的面前,可他又不舍得能最后多看凤珩两眼的机会,于是他努力地想要扯出一个笑容来,脸上的颧骨随着他的笑容扯开一个诡异的弧度,看着骇人极了,凤珩却跟着扯了扯嘴角。
“不是……你的错……”裴朔雪当然知道,凤珩但凡还能有一点控制身体的力气,他必定会誓死保护自己,就算他在玄帝面前没有丝毫的胜算,就算会死,他也一定会死在裴朔雪的前面,可是裴朔雪不想他死,他只想凤珩能好好地活着,活在阳光之下,不再受任何人的控制,不再面临任何危险。
他知道,自此之后,四海之内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和伤害到他的小玄鸟,因为裴朔雪会用自己的命送给他一个空前绝后的大功德,助他成圣。
用来丈量长度的绳索在完成使命后就会被丢弃,裴朔雪这样在轮回之外的神也是如此,在五帝落成之后,他的存在就再也没有理由和价值,这个时候能帮天道抹去这个“意外”的神将会获得无比伦比的大功德,这样的功德足够让凤珩匹敌已经活了几万年的人皇玄帝。
他将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裴朔雪痛苦地拧起眉头,他已经虚弱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可一双眼睛还是无比温柔地注视着凤珩,鼓励他重新握住长枪给自己一个痛快。
凤珩早已泣不成声,他不敢碰裴朔雪骨头上还挂着皮肉的半边身子,可他能看见长枪所在之处像是一道分界线,将裴朔雪分为了残破和完整两个半边,而在他犹豫的每一秒,这道分界线都在往残破的一边游移,而裴朔雪正不断地从口中溢出大股大股的鲜血,盈满了凤珩的手掌。
“杀……”自被鲜血浸透的咽喉间裴朔雪挤出一个字。
凤珩死死地咬住嘴唇,任由血腥味弥漫在他的唇间,他闭了闭眼睛,终于重新伸出手握住了长枪,颤抖着的手带动着长枪都在抖动,金红色的光缭绕在他的手掌。
“啊——”他痛苦着嘶吼了一声,忽地用力将整个长枪穿过裴朔雪的胸膛。
一时间天地寂静,像是时间都在此刻静止了一般,只能听见裴朔雪的粗喘声渐渐平复。
“子渊!子渊——裴子渊!”凤珩失声痛哭,他用沾满裴朔雪鲜血的手去抚摸怀中还温热却没有任何心跳的尸体。
长枪缓缓化作金色的粉末,飘扬着散落在天地之间,露出裴朔雪胸口处的黑洞,凤珩能从仅剩的半边身子里看到裴朔雪内里还存在的五脏已经烧成了黑炭一般的模糊不清的块状。
眼泪如雨砸在裴朔雪没有生气的身体上,要怎样煎熬的内火才能将一个神的五脏烧成这个样子,而裴朔雪又是忍受着怎样的痛苦才能在最后时刻还向自己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
他们甚至连一个草率的告别都没有,在凤珩能控制住自己身体的那一刻,怀中的爱人就已然踏上了死路。
“骗子!你个骗子!”凤珩嘶吼着控诉,“你说过不会再丢下我的,你答应过会好好爱我的,你保证过……说不会离开我的……”
天空中密布的乌云在瞬间消散,祥瑞的彩霞铺满了整个天际,贯彻天地的金雷劈碎了玄帝的紫电,独独开辟出一道霞光披在凤珩的身上,从未有过的巨大功德降落在凤珩的身上,就连这霞光的一点余光都能让一根资质平平的小草得道升天,可凤珩却没有分给它一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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