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君,这是臣。”赵惊鹤道:“君臣从来不是一大一小,一明一暗。他们就像是这两颗佛珠,只有最相似的才会被串到一起。明君之侧为明臣,昏君之侧为昏臣,便是此意。往昔,瑞王殿下太过倚仗岑家,岑家一旦倒下,殿下便陷于泥沼之中。如今你如果将岑家的起复也全然依托在殿下身上,也只会重蹈覆辙。”
“殿下不缺狠心,也不缺手段,他聪慧野心不下于太子,为何争斗几年,如今仍然落得下风,这一点你应当看得很清楚。”赵惊鹤道:“他狠心却不够狠心,他的软肋站在太子那头。迎风执炬,必定伤手,伤手又不肯放下,只能引火上身,殿下如果不能想明白这点,纵有鼎盛时期的岑家助他,纵使他登上至尊之位,也缺乏君心。”
“你也想过要质问他,可你又觉得是殿下自己的事,纵然你存心点破,可如果当局之人在装聋作哑,你便叫不醒也点不破。”
岑析想起他质问赵珩的那一句“你为什么不杀了裴朔雪”,心中微微发涩。
“那我该怎么做?”岑析问道。
“岑家生根的活路,一直都在北地。往北去。”赵惊鹤点他:“陛下没有大的胃口一下吞下整个岑家军,他能做的不过是将他们分崩离析,可论这朝堂之中,又有哪个人能比戍卫三代的岑家军更加了解北疆,因此陛下就算想要揉碎他们,也只能将他们揉碎在北地。”
“可是若是时间长了,北地没有主心骨,岑家军才是真的散了。此刻你要做的便是去做那个主心骨,越早去越好。”
“陛下那处不会放我去的。”
“不日岑将军衣冠当入北地陵墓,到时候自平都白幡一路北上,而此事由我负责。我会想办法让你在随行队伍之中。”赵惊鹤扳正岑析的肩膀,嘱托道:“记住,去了北地,重拾旧部。瑞王未登大宝,不可回都。”
“你在北地站得越稳,瑞王在平都才越有底气。同样地,瑞王在平都再无阻碍,你才能重振岑家。”赵惊鹤道:“君臣君臣,自当相辅相成。”
“那你呢?”岑析道:“陛下不可能不知道阿姊的身份,阿姊留着岑家的血,陛下为何这么多年来如此信任阿姊,甚至甚于别的皇子?”
作者有话说:
岑岑:我也是有姐姐的人了,呜呜呜
赵惊鹤:hold 住形势还是要看我
第92章 辩真伪
“不过是有把柄拿捏在陛下手中而已,臣子不都是这样吗?你无需太过担心。”赵惊鹤宽慰他道。
岑析见她不想细说,便识趣地没有多问,他略略思考一会,继而问道:“我若去了北地,殿下在平都身边无亲信怎么办?”
“他应当学会培养自己的势力,况且,我顺路救了一个人,应当是瑞王殿下的人。”赵惊鹤道:“我已经帮他约了瑞王在城西酒楼见。”
“是谁?”岑析问道。
“柏崇。”赵惊鹤微微皱眉道:“看着伤得不轻,也不知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
城西酒楼,赵珩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
桌上的茶壶已经凉了,赵珩招手让店小二重新换了一壶上来,余光瞥到酒楼下一晃而过的身形,那身形只有一个背影,微微佝偻着,却莫名地有些熟悉。
赵珩眼皮跳了一下,他收到赵惊鹤的信来此处等候,可等了这么久却没有任何人来,他准备再等一会,若是还无人便回去。
又过了一会,换茶的小厮还没有上来,赵珩等得有些不耐烦,正准备起身,店小二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拿着一封信上来了。
“这位公子可是姓赵?”
赵珩怔了一下,应了。
小厮陪着笑将手中的信交到赵珩的手中:“这是楼下的一位客官要小的交给您的。”
赵珩心中疑虑,就着店小二新换上的热茶,熨着脾胃,展开信纸。
映入眼帘的字疏狂又不是隽秀,看得出此人有可堪比拟此字迹的雄心壮志。
只开头一句,便让赵珩顿了手中的茶盏。
赵珩忽地站起来,去寻柏崇的身影,可是人海茫茫,一人隐于其中便如一粟如沧海,再无痕迹。
在他目不能及的地方,柏崇一身官服,额带血痂,往宫门而去。
越过层层金门,再过雕栏画栋,终于跪伏在赵焕的面前。
“臣兵部文书柏崇,叩见陛下。”
他重重叩首,想起临时在城西酒楼要的笔墨,草草一书,恐还未干。
【瑞王殿下,久违。臣柏崇拜叩再三。】
“爱卿求见何事?”
“臣昨日归家受袭,身受重伤。臣斗胆请陛下降罪中宫,究其杀臣欺君之过!”
【臣无能,虽已竭力全力将岑老将军从狱中救出,可未能挽留老将军性命,是臣之过也。】
“乾元二十三年,陛下与中宫微服广陵,曾遇大雪被困千恩寺,寺中有一富绅,未曾与陛下谋面。那富绅便是广陵柏家,与皇后娘娘一壁之隔的便是柏家柏重华夫人——便是臣母郑氏。”
【遥想乾元二十三年,广陵受灾,帝后微服私访困于广陵,又逢大雪,岑老将军前来救灾,广陵百姓由此受恩泽惠顾,臣亦然。
臣恰生于当年,臣母被困千恩寺中待产,大雪封山难行,难请医师,臣母产后出血,危在旦夕。岑老将军冒雪上山,领医官救治寺中贵人,一并救了臣母,臣方能诞世。】
赵焕身子一僵,半晌道:“柏重华?朕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柏重华为柏家嫡子,诗酒风。流,为人肆意,曾三上平都,一为少年时游,平都遇京中贵女,心慕之,二人情投意合,迫于贵女父母,未曾如愿。柏重华带贵女一路私奔至广陵,藏在其弟柏燕华外置宅院。贵女家一路追寻,其弟为兄四处奔走掩藏踪迹,哪怕贵女之家找到柏家长辈,柏燕华依旧咬定不言,方才能换得柏重华与那女子的半载安稳时光。”
“贵女家族无法,假意同意亲事,柏重华才带人出来,贵女带回待嫁,柏重华准备聘礼入都,却未曾得见此女一面,只留一裂镜。柏重华心灰意冷,酒楼买醉,是夜大雪,被人扔进雪中,险些冻死,是与他同上都的柏燕华彻夜寻找,将他从雪中拖了出来,再带他回广陵。这是柏重华第二次入都。”
赵焕呼吸渐深,紧紧盯着跪在地上人的样貌,忽地像是倦极了,道:“朕累了,你先回去吧。”
柏崇恍若未闻,继续道:“柏重华回广陵后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家中为其娶妻郑氏。次年柏重华科举入仕,再入平都。殿试受陛下亲点榜眼,夜宴之上,觥筹之中,酒迷人眼,柏重华得见故人。”
“滚!朕让你滚!”
砚台飞过,柏崇额角鲜血横流。
“当晚柏重华误食海物,身死宫中。半年后,陛下与皇后娘娘微服私访,困于寺中。皇后娘娘于雪夜诞下一子。而因相公病死,避祸其间的郑氏也居于寺中,诞下一子。”
“雪灾之后,郑氏受惊乱语,柏燕华称其疯癫,囚郑氏于阁楼之上,对外称为夫人,郑氏其人与其子由此存活。”
【臣少时孤苦,臣母性情阴晴不定,久被臣父关于阁楼之上,久不见天日,甚于不识臣,不识臣父。母偶有清醒,言其与父当年种种,情深意切,恍若话中之人不是眼前之人。
此后臣父续弦,臣带母外住,母病情愈稳,未曾再犯,唯一喜多劝导臣读书,入都赶考,博取功名。可惜臣中榜之后,臣母深夜失足落水而亡,自此之后,臣无父无母,孑然一身。】
“当年贵女如今身居高位,感念柏燕华曾相助之恩,于铸铜之案中将涉案的柏燕华择出,动用私权,杀臣灭口。至此,为其欺君杀臣之罪缘由,恭请陛下圣查,以安社稷,以定民心。”
【臣仍感念家母郑氏予臣新生,只可惜臣愚钝,开化太晚,未曾尽孝于双亲榻前,今回念往昔,依旧悔恨不已。】
“朕最后问你一次,你如实回答,你,是郑氏之子,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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