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璜和赵珩两人所猎猎物被仆从们处理好,由小太监来问赵焕晚间吃些什么,赵焕见鹿肉新鲜,獐子肥美,一时也起了去木兰猎场纵横一番的心思,当即便起身命人牵了马来,跨马而去。
众人都没想到赵焕兴致这样地高,竟然动心起念说走便走,跟随他的亲卫忙翻身上马追随赵焕而去,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裴朔雪朝着赵焕离去的背影望了一眼,拽了拽身边赵璜的衣袖,附耳道:“殿下去跟着陛下,免得出什么事。”
赵璜向来听裴朔雪的话,也没有多问,起身带着十几个人也跟过去了。
赵珩饮尽杯中冷酒,朝着赵璜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
岑析顺势叹道:“我家殿下才从猎场出来,凳子还没坐热呢,又要进去了,真是可怜。”
赵珩瞥了一眼装模作样、幸灾乐祸的岑析,轻声道:“你在这儿看着,别出了什么岔子。”
岑析笑眯眯地遥遥敬了他一杯酒,回道:“放心,我知道,尤其帮你盯着那位……”
岑析话还没有说完,赵珩已经起身离去,不一会他就追着赵焕和赵璜消失的方向进了猎场。
——
这一等便是三个时辰,裴朔雪和岑析派去在猎场守着的人一直没有带来他们三人回来的消息。
被请来的草原部落首领们大多乏了,各自去了暂时的营帐中休息,只剩下裴朔雪和岑析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最后都不约而同地搬了地方到猎场出口处等。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裴朔雪和岑析两个人正撑着脑袋打瞌睡,忽然听见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传来,而后便是侍卫们高呼“护驾”的声音。
这一下将裴朔雪昏昏欲睡的脑子吓了个清醒,他忙站起身子,就见赵焕骑着朝营地飞奔,在他身后赵珩和赵璜两个人拱立在他的左右,护送着他一路而来,而他们身后的侍卫只剩下了三两个,还都捂着胳膊,看着伤势不轻的样子。
无人知道他们在猎场中遇到了什么,怎么会意气风发地去,狼狈不堪地回来。
驻守营地的瞿逢川还在各个部族的首领帐子周围,岑析见状就近喊了一对站岗的兵士,迎上赵焕等人。
方一下马,赵焕被岑析扶住,关切道:“姑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赵焕狠狠地从牙中蹦出几个字来:“李氏部族……”
话音未落,一阵乱箭竟然当空而下,岑析忙拖着赵焕往遮挡物处躲,赵焕身后跟着的最后几个随从也立时暴毙在乱箭之下,赵珩和赵璜两人躲过箭雨,对视一眼,皆往后方一个小山坡上看去。
赵璜朝着赵珩点点头,而后咬牙冲了出去,又是一阵乱箭齐发,赵珩趁着这次发箭的轨迹判断出土坡上放箭人的藏身之处,他就地取了三只箭,取下背后弓箭,搭弓瞄准,凝神静气,瞬间三箭齐发,直直朝着土坡而去,只见几声闷哼,箭雨停了下来。
赵珩和赵璜趁着这口喘息时间,往裴朔雪他们藏身的地方跑,就在还剩两三步的时候,几支冷箭猛地自他们背后射出,几乎没有思考,裴朔雪飞身扑了出去,略过靠得近的赵珩,直直扑到了赵璜的身上。
一支冷箭蹭着赵璜的头皮而过,下意识地,赵璜按住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免得他被冷箭伤着,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心疼:“老师,可有伤着?”
赵珩目光暗了一瞬,步子也随之一顿,身后的箭矢直直朝着他而来,赵珩眼见着避不开,硬生生地受了一箭。
箭矢入肩的声音沉闷,本不应该被人听见的,裴朔雪却若有所感,猛地自赵璜的禁锢中抬起头,正对上赵珩幽深冷漠的眼睛。
当着裴朔雪的面,赵珩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做了受箭之后最不该做的事——他直接拔出了肩膀上的箭,咬牙看着带着鲜红血迹的箭头一点一点地脱离自己的身体,而后用这根羽箭搭上弓弦,极轻地略了被赵璜护着往后撤的裴朔雪一眼,扭过头瞄准山坡利落地射箭。
箭无虚发,又传来一声惊叫,赵珩的心中却生不出一丝波澜。
他早该知道,没有什么人愿意挡在他的身前,他所受的屈辱和疼痛只有他自己能讨回公道。
如今,他一人站在箭林之中,就像当年站在找不到裴朔雪的酒楼前一样,彼时,楼前人声熙攘,他在找裴朔雪的影子,如今一人对刀林箭雨,他却不再回头看那个人。
“殿下!”岑析见他呆了一般站在原地不动,吼了一声,放开赵焕就要冲出去,却被凭空地拦下。
赵璜推了岑析一把:“保护好父皇和老师。
说完他冲了出去,一把捂住赵珩流血的肩膀,揽住他的身子,护住他大半个后背往回撤。
瞿逢川终于带着兵将赶来,命一队黑甲护着他们几人回去养伤,自带了一队军士去抓猎场中作祟之人。
被黑甲护着往回走,被赵璜扶着身子往回走,赵珩从赵璜肩膀的空隙中看到裴朔雪关切的目光落在赵璜的身上,一直未曾移开。
他往昔执念、如今疯魔想要的那个人的目光,原来会毫不吝啬地付与他人。
可这个人偏偏是刚救了自己一命的赵璜,偏偏是要和他抢裴朔雪、抢皇位、抢一切的赵璜。
他拼尽全力都拿不到的,赵璜却能唾手可得。
“呵。”赵珩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不知是在笑他人还是在笑自己。
作者有话说:
裴裴:这可是我要培养的皇帝崽子,不能受伤不能受伤
赵璜:这可是我的弟弟,不能受伤不能受伤
赵珩(委屈巴巴):我受伤了,师尊还不看我,嘤嘤嘤
第68章 太子心
等掀开赵珩的衣裳,岑析才发现赵珩身上最重的伤竟然不是肩膀已经没入肉中的箭头,而是背后一道已经深可见肉的刀伤。
那刀伤足足有两指宽的皮肉翻卷,肉眼可见内里的白。花。花的骨头,流出的血已经浸透了赵珩的玄衣,医师光拨开被血粘连的布料就用了足足半个时辰,待到这道狰狞的伤口完全展现在岑析眼前,岑析当着医师的面即便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也不由咬牙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珩已经失血过多已经微微头晕目眩,而处理伤口的剧痛又让他保持着适当的清醒,额间的汗珠一滴一滴地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凝聚坠。落,落在赵珩的膝盖上洇出一圈湿润的痕迹。
“没有伤到……要害,无事。”赵珩忍着疼痛回道。
剥离开黏连的伤口,医师的止血动作快了很多,没用多久他就处理完赵珩的伤口离开了帐子。
帐子里只剩下赵珩和岑析两人,岑析没了顾忌,坐到赵珩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猎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珩稍稍动了一下胳膊,想要去端一旁的茶水,疼得“嘶”了一声,岑析按下他的胳膊,亲自去倒了水,送到赵珩的嘴边,让他润了喉,听他将这件事娓娓道来。
“进了猎场之后,我们一直跟着陛下往西走,猎了几只狍子后,陛下看见了一只熊,兴致颇高地跟了过去,我们也紧随其后。追了约莫两里路的时候,陛下射中了那只熊,可驱马走近一看却只看到草地上的血迹,看不到中箭的熊,这个时候我已经发觉不对劲了,刚要出声示警,陛下和太子已经驱马沿着血迹而去,没走两步,便被绊马索绊倒,我带着剩下的人紧急围住了陛下和太子,之后便有几十个武艺高强的人从四周包围了我们,为了突围,我替陛下挡了一刀。”
赵珩自嘲的笑了一声:“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在这里先处理伤口,而不是跪在陛下面前被质问的原因。”
岑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猎场的布防是赵珩和瞿逢川共同布防的,瞿逢川如今两不相帮,是赵焕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出了事情,赵焕率先怀疑的就是赵珩,要不是赵珩替他挡了一刀,此时必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
赵焕对赵珩一直是忌惮大于心疼,虽然赵珩是他宠爱女人生下的孩子,可赵珩并未他在膝下长大,他们之间只是被微薄的血缘牵扯着,再加之作为帝王最为在意的江山社稷,赵焕不得不去在意辅帝阁所说赵珩回影响黎国国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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