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珩似是等得不耐烦了,竟然撤了顺着他尾巴毛的手,裴朔雪没有半点犹豫,几乎在凤珩拿开手的一瞬尾巴尖就追了过去,凤珩挑了一下眉,便见裴朔雪还低着头,看不见他眼中的情绪,但是那个尾巴尖却坚定地卷住了凤珩的手腕,然后尾巴便像是缠树一般,一点一点地绕到了凤珩的手上,尾巴上的毛缓慢地蹭过凤珩的手心,最后指引着凤珩的手落在了他的尾巴根上,静静地将自己的软肋送到他的掌心中。
凤珩目光顿在裴朔雪的尾巴根上,手上微微用力,这次裴朔雪没动,尾巴就乖巧地在凤珩的掌心中待着。
凤珩目光上移,正对上裴朔雪的眸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裴朔雪已经抬起头,不闪不避地看着他。
裴朔雪面容清隽,冷硬的眸子软化下来的时候就像是冰水化冻,眸光潋滟得像是点缀在浮动水面上的碎金阳光一般,叫人移不开眼。
凤珩眸光微动,忽地轻笑道:“还是说,是因为那个……吻?”
他的尾音上扬,像是把裴朔雪那样拙劣的亲称之为“吻”是多么的可笑一样。
裴朔雪面上神色未动,尾巴却在凤珩手中跳动了一下。
“不是,都不是。”裴朔雪终究在这场对视中落了下风,他微微撇过头,回绝道。
尾巴这次被彻底放开了,连带着兽耳一起,在凤珩收回手的同时裴朔雪缩了将耳朵和尾巴都收了回去。
裴朔雪清楚地看到凤珩慢慢冷下来的眸子,半晌,凤珩抽身离去。
——
凤珩在软塌上睡了,裴朔雪偷偷地从地宫跑了出去。
地宫的结界对裴朔雪没什么作用,只是他一直没有出去过,今天他渡魂失败,已经忍不住想要找冥王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珩虽面朝里合衣睡了,可若是在榻上传音,裴朔雪怕他随时会醒,想了想,还是蹑手蹑脚地从地宫中跑了出去。
中洲的阳光只落了半边,正好落在裴朔雪最喜欢的那棵大槐树之下,那还是他当初和凤帝求来了,神界五洲,裴朔雪从前四处征战之时,总觉得没有一处是自己的栖身之地,直到后来向凤帝要了这块地皮,种了一棵槐树,裴朔雪才觉得自己的心随着这棵树的扎根向下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后来不管去多远的地方,裴朔雪隔上一段日子总会回来看看,中洲四处荒芜,唯有这棵槐树沾了地气,四时花开,连绵不绝,像是云朵一般,满眼烂漫。
说来也是不巧,裴朔雪槐树和凤珩的地宫几乎是横跨了整个中洲,一个在中洲的最北边,一个在中洲的最南边,裴朔雪着实用了不少时间才到。
夕阳正落,余晖洒在槐树上,将雪白的花朵映照得碎金浮动,槐树的巨大树冠边缘有一条小溪,裴朔雪趴在树下溪边,揪着地上的草与冥王说话。
在神界裴朔雪的灵力不似在人间那般受限,不需要灵力注入纸鹤便能传话,当然这也是因为冥王和他通了灵音的缘故。
裴朔雪手中的草被他无意识地打了一个个结,直直打到了最后的尾巴上,“啪”的一声断了,冥王的声音才响起,话中竟是震惊之后带了些许艳羡。
“你还真不愧是天道宠儿,随意回中洲养个伤也能遇上。”
裴朔雪默了一瞬,想起白帝还在冥界睡着,一时也觉得自己运道却是受了偏爱,天道甚至没肯让他等多久,就让他与凤珩重逢。
“其实,你的办法没有大错,人魂的指引也没错。”冥王缓了语气,道:“当初青骨兽最多的时候,是在始帝大战之前,青骨兽避世而居,当年第一只青骨兽被带出居落,又丢了性命,成了初人存魂的容器,是因为他喜欢上了那个杀了他的人。青骨兽的族中秘术只有青骨兽自己知道,无法强迫也无法被动,所以……”冥王深深吸了一口气,“所有能用来成功存魂的青骨兽都是自愿献祭,因此青骨兽多半被主人亲自豢,直到他们两情相悦,才能够完成存魂的秘术。”
“两情相悦?”裴朔雪讶异道,当初青骨兽被豢养最盛的时候是凤帝和玄帝闹僵的时候,彼时他跟随凤帝,玄帝搞出的那些污糟事他不想细细过问,裴朔雪便一直以为青骨兽只是作为一个容器被养着——就像是人间富贵人间养着的小厮一般。
“若真是如此,有一有二,绝无再有三,有了前车之鉴,青骨兽怎么会傻到一个接一个都跳到这个圈套之中呢?怎么会到了灭绝的地步……”
“因为他们用了药,也就是现在人间说的巫术。”冥王轻声道:“如今流落在人间的巫族,当初也是上界的一只神族,只不过他们站的是玄帝,始神大战之后玄帝胜了,但是他们也急流勇退,自退到黎国,下界为人,不然或许泯灭的神族就又多了一支。”
“不过急流勇退只是外头的说法,实际上巫族在始神大战开始之前便去了下界,因为他们有能让青骨兽痴傻着爱上他人的秘术,以此再坚硬的青骨兽也沦为眼中只有主人的生物,青骨兽但凡被抓住,没有一个能抵抗住这种秘术的,就此才一个个丢了性命。或许是良心突发,又或许是因为看出玄帝就算战胜也会行‘狡兔死、走狗烹’之事,因此才在大战前断尾求生去了下界。”
“秘术两情相悦,又自愿献祭,缺一不可。”冥王又强调了一遍,而后嗤笑一声:“我所感觉讽刺的是,那些青骨兽是痴傻地爱上了主人,可那些神仙却是清醒地爱上了这些青骨兽。为神者真的能做到杀所爱之人证道至此,真是令人钦佩。”
“而你用天道赐下的神骨为容器,可秘术未变,你现在或许看清了自己对他的心思,但是现在神界的他呢?”冥王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一点:“他还像在人间的时候那样跟在你的身后吗?他还是原来的性子吗?他还……心悦你吗?”
裴朔雪默了一会,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不知道。”
“他与人间的性子大有不同,说他喜欢我,还不如说他对我这身皮毛更感兴趣一点。”裴朔雪轻声道:“所以这就是渡不过魂的原因吗?是因为……他并不喜欢我?”
“或许是。”冥王宽慰道:“你的骨头毕竟与青骨兽不同,我知道的原因便只有这一个。”
“其实不同神的本相不同,灵气根骨都源自于本相,你知道他本相是什么吗?或许知道本相之后会有对症下药的法子”冥王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
本相……若是别人的本相,裴朔雪这么一个置身事外的天道之子倒是能看出来,可是凤珩与他联上了因果,他再怎么看凤珩都只是模糊一团,就像是……
就像是在人间清玉山上看魂一般……
裴朔雪忽地像是被点醒了什么,灵台忽地像是被拨开了迷雾,他顿住揪着草叶子的手,只感受手在微微发抖的同时心脏猛地跳空了一拍。
若是现在他看不出凤珩的本相是因为在人间与他结下了因果,那他在人间清玉山时自己没能看出他的命盘是什么时候结下的因果?裴朔雪记得这张脸从未在人间初遇前见过。
他心中居然浮现出一个胆大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往上涌动,他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对冥王道:“我要去找青鸾。”
这个时候,只有青鸾可以看出凤珩的本相是什么,看出他是不是自己一直想要找的那个人……
斜阳落影,裴朔雪往中洲边缘跑去,很快化成一只雪白巨兽往南去,离凤珩所在的地宫越来越远。
被黑暗完全笼罩的北边,地宫之下更是一片幽冷。
凤珩坐在软塌边,任由早就冷了的被子团在一边,他目光幽深,定定地看着地宫口的黑暗一如万年前一般,冷硬厚重,从来都没有化开过,唯有裴朔雪闯进来的那日才短暂地削薄了一些,现下又浓厚得连人影都照不见了。
从来没有在地宫出现的一只夜明珠忽地出现在半空中,里头跳动的火焰照亮了软塌边的一小块地,而后化作地宫前的一盏长明灯,坠在门口,像是在等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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