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
“不急。”陆渊笑道,“你现在就做得很好,耐心有之,魄力亦有之。切记,焦躁优柔皆乃大忌也,不疾不徐张弛有度方成帝王之术。”
“孙儿从前颇有些瞻前顾后。”陆詷清楚自己的问题,自省起来很是干脆。
陆渊不否认,却也不认为这有何不好,反问道:“詷儿可知何为帝王术之根本?”
陆詷有些迟疑,他想了很久,久到棋局眼看便要下成平手时才说出了一个答案:“民心。”
陆渊哈哈大笑,伸手将棋局抹了,黑白子混到一处,只因这局胜负已经不再重要:“不错,仁心乃帝王之根本。为君者狠心容易,仁心难得。君王仁心故而容易大权旁落,但百姓却不容易吃苦。秦二世而亡,并非仅亡于胡亥赵高之流,更是亡于始皇帝之暴虐。成霸业易,但成帝业难。”
陆詷有些明白了,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祖父总是说父亲那时登基是最适合的。祖父退隐前征战四方,兼之铁血手腕。可凡事过犹不及,君主强势必定臣子弱小,若臣子不敢言亦不敢为,久之必成沉疴。所以换上父亲施以仁政,休养生息,臣子强便由他强,无为亦是有为。
“放手去做便是,用你自己的方式,无需看我与你父亲,用小珣的话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因缘,因缘果报无需多虑。”陆渊的唇忍不住上扬,他对于这个孙子只有满意二字,以太子之身却能忍常人之所不能,自然能成常人所不能及之功业。当年大哥惜败在了张扬与傲慢,而这些他都没有在陆詷的身上看见。
这个孩子很难得,他身上有谦卑有傲骨,有退让却也有霸气,更难得的是他身上还有一种透彻和纯粹。或许这份纯粹是另一个人带给他的,洗涤了那些焦躁与偏执,只留下的通透。
帝王之术仅仅只是帝王的手段,却绝不能是君王的本心,陆兼见陆詷已经明白,便知道他们之间的棋局已经无需再下了。
***
接近一个月的调查,厚厚的证据已经呈在了陆詷的案台之上,一页页地证据和供词翻过,陆詷的眼中闪过了怒火。
“真是岂有此理!”陆詷一拍桌子,这些罪证足以让邱府满门抄斩了,就是邱晁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这其中最简单的反倒是邱嫣儿之死,邱嫣儿倒并非是丽妃直接杀死的,但却也是因丽妃而死。这件事知道真相的人并不多,最后是丽妃的奶娘吐口道,那时是姐妹俩在争吵,当然更多是丽妃没事找事找这个分了她宠的小妹妹的茬。推搡之间丽妃便将邱嫣儿推入了水中,本来那时叫人可能人还有救,但丽妃害怕父亲责骂没有喊人。于是等到有人发现时,邱嫣儿便已经死了。而那丽妃的贴身侍女其实便是奶娘的亲女儿,她曾受恩于四小姐,蛰伏多年终究报了此仇。
樊无钟询问:“殿下可要动手?”
“先等等,等安平大婚之后。”还有几日便是安平大婚,这些腥风血雨总要等喜事办完后才好处理。
这些证据只要掀开一角,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他的便压不下去了。
京城,要变天了。
第250章 安平出嫁-十里红妆满京华,同甘共苦合卺酒。
瑞色满京,红妆十里。
整个京城几乎都被妆点成了一片火红,受此感染,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忍不住洋溢起喜气。接亲的队伍也很瞩目,龙骁营几乎全体都出动了,势必要为自家将军撑起场面。
而宫中更是热闹非凡,也有一些老宫人含笑拭去眼角的泪花,她们千娇百宠的小公主要出嫁了。
凤栖宫中几乎屏退了所有的宫人,安平凤冠霞帔,恭恭敬敬地对着祖父祖母父皇母后磕头拜别。看见父皇母后眼中的不舍,安平鼻头一酸差点哭了出来。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如今能够嫁给心上人,父皇母后还有哥哥扛住了多少。公主的因缘总是不由己的,但安平自知自己从未被勉强过。多少外使提亲,多少朝臣劝谏,父皇母后……还有哥哥都帮她挡了回去。
“大喜的日子,莫哭。”孙明绾拉着女儿的手,将一对玉镯套了上去,“这是当年娘亲出嫁时你外祖母给娘的,娘如今给了你。出嫁之后不比闺中,万事都多想着点,若真受了委屈也莫忍着,同爹娘还有你哥哥嫂嫂说。”冠冕堂皇的话昨日册公主时已经说得太多,如今没有外人,母女俩总是要说一些体己话。
“嗯。”安平破涕为笑,“他不敢欺负我。”
见女儿笑靥如花,孙明绾也有了笑意,捏捏了女儿的小脸:“你啊,也莫将少阑欺负得太狠了。”
与母后话别后,安平看向父皇。陆兼的眼底也有几分滚烫,他将安平的凤冠上的玉珠理好:“出嫁后你也还是我大昱的公主,你是公主又选了这么一位骁勇善战的驸马,注定是与深闺绣花无缘你可明白。”
“女儿明白。”
陆兼拍了拍安平的肩膀:“当日你祖父为你拟了安平这个封号,不止是愿你平安喜乐,还望你日后能分担社稷之担。那日凤栖宫外,为父看得明白,若有一日江山社稷需你挺身而出……”
“女儿定不推诿。”安平仰脸看向站在一旁的陆詷和吴珣,笑道,“这不是还有哥哥吗?当哥哥的哪舍得妹妹挨刀子。那做妹妹的自然也不舍得哥哥孤立无援,父皇放心,便是出嫁了安平也还是安平,我与哥哥乃龙凤同胞,心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任何人都绕不过去的。”
陆兼见女儿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说不出的欣慰和怅然,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嚷着骑大马摘葡萄的小安平了。将安平的红盖头盖上,头盖上的金凤是上百绣娘赶制而成,阳光之下波光粼粼,安平看不见的地方,陆兼与孙明绾相视而对都红了眼。掩饰地捏了捏鼻子,陆兼清了清嗓子道:“吉时快到了。”
陆詷走到安平面前弯下了腰,虽说依制是无需当兄长的一路背到轿子之中,毕竟皇室亲缘向来淡薄,也无人愿意做到这样的地步。但陆詷与安平却是不同,他们从小吵吵闹闹到大,平日里对彼此也没说过几句软乎话,但偏偏他们都清楚这不妨碍他们之间的血脉羁绊,也不妨碍他们能放心的将背后交给对方。
安平爬到了陆詷的背上,感受到哥哥沉稳的步伐,又忍不住笑了,自己何其幸运,父母爱惜哥哥回护,还有个嫂嫂也靠谱及了。安平知道哥哥背着自己,嫂嫂便不会离自己太远,忍不住嘟囔道:“到时候你俩大婚的时候谁背嫂嫂?”
只听哥哥轻笑了一声:“你看谁敢背?”
安平吐了吐舌头,忘了哥哥是个闷骚的醋坛子了。
一步一步,沿途宫人肃列两旁,直到东华门陆詷才停了下来。龙少阑早早等在此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平。直到陆詷背对轿子,让安平坐入珠帘软轿之中,龙少阑这才回神慌忙行礼。哪怕被礼部指导了许多次,真到了这一刻龙少阑还是红着脸慌了手脚。
“孤就安平这一个妹妹,少阑可要好好待她。”
“臣定护公主一世安平。”
陆詷看向礼官,礼官看看日头随即高喊道:“吉时到,起轿。”
行轿至官道,一阵风拂起了安平的盖头,本就惊艳的面容在妆容的妆点之下更添几分华贵妩媚,本想偷看驸马的姑娘们眼中的嫉妒突然化作了艳羡,即便安平不是公主,想必与驸马爷一起也是一对登对璧人。
陆詷和吴珣一路骑马将安平送至将军府门口,按规矩他们应该离开了。但龙少阑却将留住了他们:“安平定希望殿下与国公也在此处。”
陆詷淡淡地扫了一眼礼官:“妨碍吗?”
礼官赶紧摇头,这不是什么大事,如今的太子爷已经牢牢掌控了礼部,这点小事礼官哪会说不行呢。之后便是三叩九拜,龙祺与王妃的牌位供于堂上,当年被托孤的叔伯婶娘都红了眼圈,想必王爷王妃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将军府大摆宴席,按说这样的场面谁都不肯轻易放过新郎官,只可惜在龙少阑身边挡酒之人可都是在西北练出的好酒量,硬生生地把宾客都给喝怕了。饶是如此,龙少阑还是有几分微醺之意,推开房门,满目皆是大红,红烛摇曳他朝思暮想之人正坐在床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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