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什么营生?”郑鹰的左手的酒碗落在了地上,“咔嚓”一声,在女人的花容失色中郑鹰脚步未动,直接将手中的剑刺了出去。
“子喻!住手!”陆钰生喊道
“郑鹰平生最恨劫镖之人,动我镖者,死。”
说时迟那时快郑鹰的剑尖已经直逼女人的咽喉,陆钰生剑也出鞘了,他的剑尖直抵郑鹰的肩膀,然后陆钰生就看见郑鹰忽地笑了一下,仿佛他还是那个第一次见面时的小豆丁。师父说这是他的师弟,师父说师弟父母双亡都死在了仇家手上,师父说师弟怎么逗都不笑。然后他就觉得师父在骗人,明明小师弟这么会笑,笑起来这么甜,尖尖的下巴旁有两个小梨涡。
陆钰生想,为了这个笑容他做什么都愿意。
“师兄。”郑鹰突然开口,“其实我有一个秘密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本来我想这次来见你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你听,但我现在后悔了,我决定以后把这个秘密埋在我以后墓碑的第一块砖头下。要是以后有机会,师兄记得去挖一挖。”
然后,郑鹰的笑容便更大了,笑着笑着他突然间就将肩膀就这么往前一送。陆钰生来
不及收手,剑尖便没入了郑鹰的肩头,鲜血瞬间便涌了出来,顺着剑身蜿蜒而下,一滴又一滴,每一滴都仿佛砸在了陆钰生的心上。
陆钰生看不得血的颜色,恐怕就是从那时落下的病根。
“师兄,从前比剑总是你让我,现在我到我让你一招了。”陆钰生顺着郑鹰右手举着的剑看向剑尖的方向,然后他就看见郑鹰的剑离女人的喉头尚有半寸的距离。
“子喻……”
郑鹰伸手直接握住了陆钰生的剑身,血再次从他的手指中流出,在陆钰生痛苦的目光之中,郑鹰缓缓地将剑身从肩头拔出,他直指女人的剑也垂了下来。郑鹰托着长剑和一地的血,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喜堂,他的身子打晃但声音却很稳:“我郑鹰从此与陆钰生江湖不见,此生再也不入云中。”
之后,他远离西北留在了温暖的江南。
之后,他听说陆钰生封剑练鞭。
再之后,他听说陆钰生生下一个女儿。
……
郑鹰做不到真的和陆钰生此生不见,有时候他还会偷偷地挑有可能会碰见陆钰生的线路保镖。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郑鹰的发下的誓言,总是让他们擦肩而过。
这么多年他能见到陆钰生的次数十个指头都能数得完。
他是不接多宝堂的镖的,但是早几年他还不是总镖头时并没有禁止定远镖局的其他人接,别人问起时他总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姓陆的钱那么多,不要白不要。”
其他人也并不知道郑鹰曾经偷偷混到镖局的队伍里当个沉默寡言的新镖师,跟着那趟镖一路到了多宝堂。镖被送进去的时候,他看见师兄急冲冲地赶了出来,然后又看见了师兄失望的神情。
师兄重重地拍着为首的镖师的肩膀:“兄弟辛苦了,你们……郑镖头最近可好?”
江湖谁人不知道两人的瓜葛,镖师只能支支吾吾地说着临行前郑鹰交代的话:“郑镖头最近挺好,江南最近又盖了几个琴楼,镖头总上那里听琴去。”
然后躲在人群中的郑鹰就看见了师兄失魂落魄的表情,还没等他心中暗喜,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身量到他腰间的小姑娘跑了出来:“爹爹爹爹,是不是娘亲要的苏缎到了?”
原来……
原来花这么大的价钱保一趟镖只是为了妻子想要的锦缎。
郑鹰撇了撇嘴,别过了脑袋,他之前想好撺掇其他人多留一晚的借口也用不上了,低着头跟着其他人一起卸货。
陆钰生倒很热情,对着那个为首的镖师说道:“你先等一等,我有东西要给你,你帮我转交给你们郑镖头。”
说罢便转身进了屋内。
郑鹰赶紧喊了一嗓子:“都快点干活了,早点干完早点启程。”然后又溜到那打头的镖师身边,“你要是帮了他,到时候郑镖头打折你的腿。”
镖师是个胆子小的,当即打了个哆嗦,连连点头:“卸完了就赶紧走。”
于是等到陆钰生赶到门口的时候,定远镖局的人已经走了,陆钰生在门口就这样站着。郑鹰没走,他躲在一旁的大树冠上,他看见了陆钰生手中拿着一封信还有一个小包袱。
不要心软。
师兄只是内疚而已。
郑鹰比谁都明白陆钰生的责任感,就因为师父的一句话,在他还没和师兄闹掰前,师兄对自己便是视若珍宝。
也就是师兄这该死的责任心给了他不该有的绮念。
陆钰生站在门口站了很久,郑鹰也看了很久,终于,陆钰生转身回到了多宝堂,他伸手将那封信件捏成了一团。那一天风很大,陆钰生手一松,信件就被卷走了,卷到了旁边的一条小溪之上。
郑鹰连忙去追,不过等他赶到的时候信已经被水浸湿了,他将信捞起却又不敢打开,生怕手一抖就把那软趴趴的信纸撕毁了。他是等到几天之后将信彻底晒干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信纸变得很脆,里面的墨也因为遇水而洇开了。
郑鹰只能一个字
一个字小心地辨认着——
“昨夜为兄做了一梦,梦中子喻站在为兄面前,穿着大红的衣裳冲着为兄笑着。为兄知道是梦,因为最后一次子喻身着大红时,眼中下着雨。”
哦对,那一日师兄大婚的时候他刚巧就穿着红色。
郑鹰醉了三天,大醉,酒醒后仿佛换了个人。他蓄起了胡子,挡住了尖尖的下巴和两枚浅浅的梨涡,变得心狠手辣,他知道江湖人都叫他“秃鹫”,但他不在乎。
从此之后他就真的践行了那句誓言,再不入云中。就算是思念成疾,他也不愿意见到那个女人见到那个女孩。
师兄既然读懂了他的悲伤,那就是早已知道他的心意。从前他仍抱着也许师兄只是迟钝的念头,那封信断绝了这个念想。师兄不迟钝,只是师兄回应不了他的爱而已。
既然师兄已有家室,他也应该当个合格的师弟,当个不给师兄添麻烦的师弟,哪怕江湖中根本没有什么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有一次和人喝酒,郑鹰第一次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他们的故事。原来……
原来江湖上就只剩下他们水火不容的故事了,从那之后郑鹰乐得时不时给陆钰生找些麻烦,也时不时对人说说狠话。
反正大不了师兄来找他算账呗。
郑鹰就这样抱着这个想法皮了好几年,可陆钰生就仿佛像是个老好人,郑鹰怎么折腾他都不生气,并且还给多宝堂弟子下了命令见到郑鹰都要行礼问好有礼貌。
于是郑鹰又听到了最新的江湖传言——郑鹰对陆钰生有夺妻之恨,当年陆钰生娶了郑鹰的心上人,后来心上人去世了,郑鹰恨疯了陆钰生,陆钰生自知理亏百般退让。
郑鹰对这个传言的丰富程度简直是叹为观止,不过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那个女人几年前就去世了。
那之后他本来想去找一次师兄的,但是临行前他瑟缩了,他害怕看见师兄眼中的疏离。之前他还能说不管师兄喜不喜欢他,他和师兄注定不可能在一起,因为师兄已经成亲,但现在他连一个借口都找不到了。
晃晃悠悠又是两年,直到这一次多宝堂有难,他才终于逼迫自己踏入云中,去见一见师兄。然后郑鹰就后悔了,在他发现师兄始终给他留了一个院子后他就后悔了,是不是其实他还有机会?
但将藏了二十几年的心意说出口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在他早就催眠自己已经死心的情况下。而且人到了这个年纪,他更愿意享受片刻足以蛊惑自己的暧昧,也不愿意挑明后接受从此又是陌路的风险。
现在也挺好,揣着明白装糊涂,郑鹰想通了,反正师兄宠他,那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抵足而眠又如何?师兄还能拒绝吗?至于当年之事,大不了……大不了就说当年自己对师兄有夺妻之恨。
但却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竟然就这么被杜意风秃噜了出来,他、他才没有求过这种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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