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刚知县也想起来了吴珣路上说的话,吴珣说他和他们是青梅竹马。那六少的爷爷吴珣自然也是认识的,他算是白担心一场,?可……六爷真的清楚他们的关系吗?
这样的事知县也见过不少,终究不是自家的孩子,一旦出了这样的事,牺牲的必定是别人家的孩子,不管之前对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有多么多么的喜欢和欣赏。
想到此处,知县不免忧心忡忡,他也知道自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非亲非故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他实在没必要为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担心。可知县对于这两个年轻人又实在是欣赏外带上感激。他们并非延陵县人,听口音甚至不算是周边的人,比起一些畏缩之辈,他们行事作风颇有几分侠气和风骨。再加上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太过直率坦荡,让知县难免升腾起一丝回护之意。
正琢磨着,陆渊已经看见了他,含笑:“大人也来了?一起坐?”
知县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冒犯的感觉,陆渊给他的气场太过于有压迫性,哪怕明知他只是一介商贾却也不敢有半分轻慢。
士农工商,商人为末,哪怕大昱开始重视工商,也难改千百年人们形成的观念。
也所以知县第一次和陆渊交谈后,第一反应就是,这样的人做商人可惜了。若是走上仕途,必定一代名相。若从军,也应当是大将军的角色。
陆渊的谋略见地远比知县生平所见之人都要深远,知县甚至觉得此人所想犹如深渊,而他只看见了深渊上的涟漪。
“如今城外的局势如何?”陆渊问道。
知县莫名地有些紧张,他张嘴后却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哑,吴珣注意到了后,把豆浆碗放下,擦了擦嘴:“六爷爷,城外的那些流民昨夜或许吃了什么不干净的吃食,跑茅厕都跑虚脱了,此刻没有一战之力。”
“不干净的吃食?”陆渊忍不住看了一眼陆詷,陆詷正喝着一碗茶
,见祖父瞧自己,淡定地笑了笑,看不出半点心虚。
陆渊乐了:“说说,谁的主意?”
“我的。”吴珣抢着答。
陆渊失笑,用手点了点吴珣:“还嫩点。”
吴珣挠了挠头发,他好像是有些太着急了。
陆詷放下茶杯,慢吞吞:“珣儿并非稚嫩,只是在祖父面前是从来不设防的。家人之间,本就无需讲究这些。”
“哦?家人?”陆渊眼睛眯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知县差点叫了出声,果真如此!他连忙强作镇定笑呵呵地打圆场:“六少与吴少侠情同手足,兄弟之间自然是家人。”
然后知县就迎来了四目光的注视。
沈言“噗嗤”一声也笑了,他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离开了那四方城,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动过气了,被江南的风滋养了二十年,那脾气就像是那糯米糍一样软得不行。
“此话倒也没错,詷儿和小珣竹马相交,这么多年感情依旧,实属难得。”
“感情依旧?”陆渊用略带戏谑的目光扫了扫那并肩而坐的两个青年,“当真感情依旧?”
沈言摸了摸鼻子,不管了,也管不了,这人这几年才是愈发的幼稚,连自家孙子都逗上了可还行?
陆詷淡定地迎上陆渊的目光:“更胜从前。”
知县心中不禁捏了一把汗,六少如此耿直可不是明智的做法,把老爷子哄回家后他俩想怎么缠绵便如何缠绵,何必硬碰硬呢?
知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赶在陆渊说话之前又替陆詷打了个圆场:“成年后同甘共苦之情自然比幼年的玩伴之情更加深厚,更胜从前倒也恰当。”
陆渊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知县,突然又看向陆詷:“为将之,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为君者,更不应喜怒形于色,詷儿可知?”
陆詷也看了一眼知县:“詷儿不敢忘。但情之所钟,发乎于心,若情深隐于心,伤心的岂非是情钟之人?更何况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一日不婚,便一日没有安宁之日。知县之所以知晓,也是孙儿告知的。”
吴珣轻声补了一句:“我也说了。”
陆渊看了看他们两人,眸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你们二人可是想清楚了?”
陆詷和吴珣点了点头:“想清楚了。”
沈言也开口问道:“詷儿,你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可是想明白了日后部署。”不管是群臣的反应,还是江山绵延。
陆詷点了点头:“想清楚了,我和珣儿会挑选人选,亲自由我们抚养长大。待他能独当一面,到时,我会陪珣儿驰骋江湖。孙儿也想像祖父祖母那般,闲云野鹤。”
“若小詷走不开,我也愿留在京城,庙堂之中亦存风景。”
吴珣伸手握住了陆詷的手,陆詷的手是温热而干燥的,没有一丝的动摇也没有一丝的紧张。吴珣清楚地知道,小詷说的并非是计划,而是决定。
而知县也已经彻底没了言语,话都说到这份上,就是再能忽悠也打不了圆场了,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伶牙俐齿之人。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中,然后就听见了陆渊说了一句话——
“嗯,既然如此,你们打算何时大婚?”
知县整个人一个踉跄,身子一歪,幸好吴珣眼疾手快扶了他一下,这才没让他摔倒。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知县笑得很尴尬,终于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了,典型地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祖父根本就不在意这件事。
陆詷含笑:“祖父以为呢?”
陆渊摸了摸下巴:“让你爹为你操办。”
陆詷愣了一下:“其实也不急,若实际不成熟待来日再办亦可。”
陆渊听出了陆詷的言下之意,也不再和他绕圈子:“你心疼你爹娘,你爹娘更心疼你,他操办比你自己操办阻力小得多。”
“可……”陆詷抿了抿唇,心下有些过意不去,他能够想象若
由陆兼赐婚,这些骂名可能就要由陆兼背了。
“这也是你爹的意思。”陆渊眼中含着笑意,“他前些日子给我写信,信上便说了让我给他在镇上给他寻摸一处离得近的宅子,操办完你的大婚事宜,他便带着你娘来叨扰我们。”
陆詷无奈,揉了揉眉心,他爹倒真是急不可耐地想退休。
“哦对了,你爹还说长兄如父,最近他在为安平选婿,到时候你妹妹的婚事就交给你办了。”陆渊又补了一句,只是这句话透露了点看戏的意味。
知子莫若父,知孙莫若爷。陆渊的一句话直接把陆詷满腔愧疚给打散了,安平的婚事竟然甩给他负责?陆詷干笑了一声,到时候还不得翻了天?他都能想象到时候安平把他寝殿拆了的样子。陆兼把此事交给他,恐怕也是料到了安平一定是不会满意陆兼选出的驸马。
在陆詷的暗示下陆兼猜到了安平可能已经有了心上人,但不管陆兼怎么问安平都不愿意说出心上人的名字,只说没有这回事。为何这般别扭,陆詷大致也猜到了安平的想法,皇家赐婚没有人能拒绝,拒绝等于自毁前程甚至可能要赔上性命。可安平不舍得也不愿意逼迫龙少阑,同时她也很清楚龙少阑于西北的意义,说出龙少阑的名字便等于将龙少阑逼上了绝路,也将父皇和哥哥放在了两难的境地。
当然,安平的担忧的前提在于龙少阑并不喜欢安平。
虽然陆詷觉得龙少阑的表现并非是对安平无情,但他了解龙少阑此人,自幼父母双亡,身世坎坷但性子桀骜,他若觉得自己配不上安平,安平就是相思成疾,龙少阑都未必敢说出一句逾距的话。
就算是赐婚,以这两人的脾性婚后也未必能够心意相通,所以这差事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帮你。”吴珣拍了拍陆詷,又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我觉得我是个极好的工具人。”让龙将军吃醋的工具人。
陆渊看在眼里,和沈言对视一眼相视一笑,这两个孩子倒是般配。虽然他们知道陆詷和吴珣从下便许下过诺言,这么多年也一直有书信往来,可世间竹马成双的又有多少,陆渊作为过来人也清楚深宫之中想要维护一段感情有多么的艰难。作为君主作为储君作为皇子,有时候被迫放弃了一些对于普通人来说稀疏平常的感情,因为每一个人都会告诉你,你不需要这样的感情,这些东西都会成为你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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