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恬目光微热道:“不必敬我,我帮你,并非因为交情如何深厚。”
“那是什么?”
他以一种很独特的目光看向了我,那里居然满是敬重。
“你出事的时候,以自己的死为局,几乎杀尽了聂楚容身边的心腹和骨干,给他们造成了重创,如此大义灭亲、舍身忘死,我听了传闻,一直很佩服你,也很疑惑……到底是怎样绝望的情形,让你必须觉得自己必须要用这样决绝的手段才能杀死他们?”
我心中酸楚和感动一起泛起,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他只从我的手里取了酒杯,浅浅喝了一口,似醉也非醉道:“小聂,那尹舒浩……当真是如他的儿子所说,是重病而死,借你的手去自杀的么?”
不愧是誉满天下的名捕哥啊,一下子就理清了这一团乱麻的局面之中最关键的那个线头。
我想了想当年的事,只道:“我只能说,不管还是重病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都是自杀,而且是借着我的手去自杀。”
陈风恬似乎嗅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气息,目光精绝道:“当年我查案的时候,发现有三成左右的人进了尹舒浩的庄子,转头出了庄子,就落入了聂家的手里,这些人,和他的自杀有关系吗?”
这都几乎要问到明面上了。
我苦笑道:“这个真不能说。”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若无其事地笑笑:“我明白了。”
聪明人的一句明白了,就真是明白了一切。和这样的人精说话,真真是省心到了极点。
既然他问到了想要的答案,我也有想问的事情。
“你这些日子以来,有没有见过梁挽身边的那个朋友?”
陈风恬道:“你说的是……方即云?”
我点点头。
当年他不过是收到了小错是接星引月阁前杀手的举报,就亲自去查看了,昨日那事儿之后,我就不信他不会对此好奇,他肯定在查点什么,肯定也知道什么吧?
陈风恬道:“我确实听说过相关的传闻,不过……我觉得他不像是老七,而且接星引月阁也已经不是四年前的接星引月阁了,否则小错兄弟也不敢在江湖上这样露面的。”
我疑惑:“我确实知道接星引月阁已经没落,可我并不知道老七的事儿,小错似乎也不清楚更多……你能不能说得再详细一些?”
陈风恬苦笑:“接星引月阁在当年你出事的不久,就接连发生了一系列变故,先是组织排名前二十的杀手接连被“炼光神刀”李藏风所一一绞杀,然后是老七叛出了组织,被多方围攻之后死在了天魔崖上,然后是副阁主囚了正阁主,后来则是副阁主被杀,阁内乱成了一团儿,如今是前杀手薛灵灭暂代了阁主之职,解散了那些龌龊腌臜的杀手产业……”
我一愣,他说了洋洋洒洒的这么多,我却只听到一句。
“你……你说老七死了,死在天魔崖上?”
这锥心之语一下子让他也黯然了片刻,点点头,我听得是更愣了,完全无法相信道:“可他怎么会死呢?他那样强悍的杀手……也会死?”
郭暖律和我当年联手都没能杀了他啊(虽然我们当时都受了旧伤),谁能杀了他!谁?
陈风恬目光复杂道:“按江湖传闻是,他被自己人下了毒,又和李藏风决斗过,最后再遭了一帮杀手围攻,寡不敌众,才死在崖下的。”
我心中含恨无比,震惊异常道:“他中毒?他那样一个人,最后竟然不是死在刺杀过程,而是……死在自己人手里?死在内斗之中?”
当初这家伙把能解万毒的丹药给了我,我还以为他自己还备着一颗呢,结果那就是唯一一颗么?
这杀手哥就这么实诚的嘛?也不给自己留一颗?
还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自己人下毒?
陈风恬叹了口气:“虎落平阳、将军迟暮……这江湖上的很多大人物都可以选自己的活法,却不能选择自己最后的死法……老七,应该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我只奇怪道:“你觉得他真的是死了?可我看到的那个人分明……”
陈风恬笑道:“我觉得他的面目像是老七,可看他的行为表现,又确实不像是老七。“
什么意思?
他笑道:“我实在很难想象老七真的能和梁挽做很好很好的朋友……一个把所有人当人,哪怕那人是畜生,一个把所有人都不当人,哪怕那人是他自己,梁挽和职业杀手老七,简直像是这世上两种人的极端,又怎么会成为朋友?”
这倒确实是有些道理,可这个方即云若不是老七,那他到底是什么人?
陈风恬道:“他或许真的和老七有点关系,各种小道传闻里,有说他是老七的亲眷,有说他是老七的徒弟,有说他是老七的替身,甚至还有人说他是老七的情人,反正各种合理的离谱的说法都有,谁也不知道哪个是真……“
我想了想,也谢过:“你就没想过去问梁挽?”
陈风恬笑道:“他说了这位不是老七,我相信他不是老七,但这位一定和老七有些莫名的关系吧。”
我笑了一笑:“那……你打算追查下去么?”
陈风恬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我不正在查么?”
我俩相视一笑,自觉在这场探秘之旅上都有了个伴,于是又交换了一些情报,就快快乐乐、心热眼热地离开了。
我想了想,首先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和所有的伙计、杂役、厨子都公开地打听了一下这位方即云的下落,发现他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再现身过,他昨日也不过是点了几道甜点和一碗牛肉面。
第二件,是在惠春楼的一面留诗墙下,题了一首打油诗。
“今朝七方有风起,昔日贼雄何处觅?玄天青地明山移,接星引月棠花寂。”
这诗歌全无格律,在正经诗人眼里自然是不算什么,可在一堆胎教水平的文盲伙计看来,我就像一颗文盲界的文曲星,正在他们当中冉冉升起,于是一个个有羡慕,有嫉妒,有些敬佩地看了看我的诗,甚至有的也想题诗一首。
做了这两件事,确认引起了足够的响动之后,我就和掌柜请了半天的假,特地去外面转了转,走了走,我只觉得天高气爽,但有一片云的影子好像一直投在我的头顶,凉凉清清的。
走到了某一处无人的小巷,我赫然转身,看向了那个一直跟着我的人。
方即云。
梁挽的朋友。
传说中疑似是老七,但又不像是老七的男人。
此刻他目光平静如云,万般不动地站在那儿,好像是骤然出现的一笔浓墨重彩,一个人就是一座山和水的结合,其气势不动如山,动则可似激流滚瀑。
很强。
很少有人能有这样的气势震住我。
但这个人真的可以,也真的很强。
光看他如今这样冷漠精绝的模样,谁能想得到就在昨日,他还在梁挽面前如一个离家多年见到老母的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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