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愤怒地叱道:“别再挑拨离间!”
我一退开,他却几乎持握不住那把钉住他胸口的剑,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苍白道:“我都已经回到这个最不想回的地方,你怎么还要逃避呢?你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么?”
我只觉得胸口的情绪翻江倒海地扑棱上来,好像一下章就觉出了呼吸的困难之处,紧攥着胸口,好像那空气里的灰尘一下子变成了有毒的烟雾,而尹舒浩的话语仿佛成了某种无形的魔咒,他说一字,我就疼上一分。
疼是因为——我知道。
他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尹舒浩惨然一笑道:“我观察聂楚容多年,我也已经明白,靠外界的力量去毁了他,有可能,但很难,即便做到也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做出很多很多的牺牲……我不知道在这过程之中还要牺牲多少人……”
“若想迅速杀了聂楚容,你必须像当年他欺骗自己的亲姐姐一样,演得比谁都注重亲情,下手比谁都狠绝无情,看上去比谁都弱势、都无助。他就是这样才让你姐姐放下警惕,把手里的精兵交给了他。
“聂楚惊当年也是惊才绝艳的一代女魁首,只有她真正信任的人才能杀了她,同样的,也只有聂楚容信任的人,才能毁了他。”
尹舒浩见我仍旧沉默不语,忽怒道:“如何用一用我的死,如何真正取信于聂楚容,你明白了么,聂小棠?”
这一声儿终于如同当头一棒,打在了我仓皇的身躯之上,彻底打醒了我的侥幸和幻想。
“你……你早就想好了是么?”
尹舒浩苦笑道:“我已老了,也有了这个洗不去的污点,聂家随时可以把这个污点抛出来,我已不中用了……”
说完,他看向我,目光精绝道:
“但你一定杀了聂楚容,你一定能做到!”
我心中震荡万分,一种领悟当年真相的痛楚,和破茧而出的清醒绝望,同时在我心中环绕徘徊,可与此同时,尹舒浩却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他手里捧着那把剑,直直地倒了下去!
随着他怦然一倒,仿佛也落下了我所有的侥幸和仓皇。
因为,我明白要如何对付聂楚容了。
想完以后,我并没有当场离去,而是用尹舒浩身上的钥匙打开了密室的门,保持了通风,同时冷静地看着他在地上一点点流尽了血,面上却还保持解脱的笑。
他死在了自己出卖林麒的这个地方,到底是一种自我赎罪,还是一种对我的讽刺?
我冷静地靠着门等着。
果不其然,我等到了我想要等的人。
梁挽的脚步声已匆匆传来。
我算好速度,于是等梁挽赶到的时候,让他恰好可以看到我从容不迫地把剑从他义父冰冷的身躯之中拔出来。
这个场景对他的冲击力,无异于把一整座尸山血海砸到他的身上。
他的身躯恍如电殛一般猛烈颤抖起来,却在下一刻跌跌撞撞地猛冲了过来,用颤抖的双手抱起了义父冰冷的尸体,用无法聚焦的眼瞳去查看了对方身上熟悉的剑伤。
看完,他看向我。
他近乎呆滞且笨拙地看向了我。
仿佛一个被砸碎的人,正咿咿呀呀地看向自己信任的人,期待这个人把碎掉的自己给拼回来。
“你……杀了他?”
我冷静道:“是。”
梁挽怔住。
他茫然到了绝望地看向我,他的嘴唇开始了无可抑制的颤抖,胸脯乍然起伏,像一只绝望的共鸣箱,每一次的呼吸都是万不得已的挣扎。
“为什么?”
我努力压抑心中的痛苦和悲伤,努力压抑去抱着他安慰他的欲望,只是冷静道:“我不能说。”
我答应过尹舒浩,若他自尽,我就为他保住他的秘密和名声,这同样也应对于梁挽,应对于我接下来的计划。
而梁挽近乎绝望看向我。
像一个溺水的人望着一根水上漂浮的稻草那样绝望。
他急切地张嘴,说话,似乎想在理智里寻出一个可以解释这一切的理由。
“是……是不是别人伤了他?你只是最后拔出了剑,对不对?”
我保持着面无冷静。
“你应该看得出伤都是我弄的。”
他惊叫一声儿,声音低沉嘶竭到了听不出是他:“……是不是他要杀你?是不是你在自卫?是不是有什么人威胁了你?”
我冷静道:“你应该能看出我没受新伤,他没有杀我的意思……”
“至于威胁,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是一个能受人威胁而杀人的人么?”
他的目光如同滴血似的红,一双眼如要从那眼眶里如子弹一样崩碎而出,他张开口,一字一句地问我,且每个字的力度都像是浸着血出来的。
“我再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我淡淡道:“我说过了,我不能说。”
梁挽的脸庞乍然失了一切血色。
相反的是,他看我的目光赤红翻涌到了极致,翻出一种不知是怒还是悲的极端情绪,唇角搐动得仿佛想吐,仿佛只剩下生理反应,仿佛有很多很多的话想问我,最后却只剩下了一句话,只有这一句话可以给我。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啊,聂小棠?”
我想起了自己之前做的决定,我想起了他之前与我耳鬓厮磨、恩爱缠绵,我看向了他现在绝望到撕裂的面容,我看着他脸上流下的血一样的泪。我努力摒弃了一切的爱意与歉疚。
我只是平静地笑了笑,转过头。
抹了抹脸上的泪。
然后再回头看他,再荒谬扭曲地笑出声来。
“我不可以说为何杀你的义父,但我可以说说别的,比如……你知道林麒是怎么死的么?”
梁挽的目光瞬间空白,颤抖的手已经抱不住他敬爱的义父了。
看着这样的他,我的心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撕裂了一样。
可我知道不能回头。
已经回不了这头了。
我不去管残留的泪痕,反正昏暗的光线可以掩盖一切,我只继续冷声道:“他生前与我交好,却屡次欺骗了我,当他暴露身份之时,是我亲手伤了他,他才落到聂家的手里。”
“他被抓回牢房之内,受尽折磨都不说,被下了药,才吐出了你们林家的事。”
梁挽的面肌开始不受控地搐动了起来,就好像他的身躯已经与他的情绪僵持到了极限,崩溃已在须臾。
我深吸一口气,退后几步,隐入了黑暗之中。
在黑暗里,才能无声无息地流泪,同时也笑着说狠话。
“林家灭门的那一晚上,我也在。”
梁挽猛地站起来。
“你说什么?”
他的喉头剧烈翻涌着一种粗糙喑哑的声响,这四个字仿佛是伴随着极度的痛苦和愤怒滚落了下来。
我继续道:“你的母亲梁颜莲,是用一长一短的莲花柄的双刀的吧?”
刚才还在愤怒的梁挽却已彻底失声儿。
“如果是她的话,那一晚,她最后一个交手的人应该是我。”
他茫然而空白地看着我,好像在看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说一些完全不认识的话。
我只平平静静地看向他,像亲手抛下什么一般道:“她死以后,我走进了那个房间搜索过,里面只有一堆死人,我踩过了其中几个,也许那里有一个是你,对吧?”
梁挽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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