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乔看得懵了一懵,我气得一跺脚,也顾不上去骂他了,转眼就要去找人,却听得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大堂那边传过来。
我登时冲过去一看,发现小错已经依着一根柱子,没有正面对我,只露了半个侧身给我,看上去好像还没缺胳膊少腿,只是呼吸显得有些沉重,可能刚刚才剧烈奔跑过。
眼见人还在,我松了口气,无奈道:“你出去也不留个信儿给我,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他却不正面看我,只是喃喃道:“你就是不愿听我的话……一定要和他厮杀拼斗到底,对么?”
我听得他的话微微一愣,赫然发现了之前忽视了的一点。
这大堂的空气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浓重的血腥味儿?
我立刻奔到那立柱的正面,发现小错是靠着那立柱没错。
可他的整个人好似是在血泊里浸了一遍再出来的。
且面色惨白到连一丝血色都见不着了。
我当即冲过去查看,慌忙急切道:“你出去干什么了!?”
他却惨然一笑。
“去找老七。”
我愕然看他,他却目光深邃地看我,忽然攥住了我的手,决绝却凄切地笑了一笑,然后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一处处新鲜冒血的伤口。
“他不肯杀我,但我主动挑衅他……他也还是对我动手了……倒让我试出了他许多没见过的招式……你看看这些伤口……你看出什么破绽了么?”
我在极度震惊惶恐之下,一时连言语都说不出了,只是嘴唇颤抖几分,死力地握着他那只快要滑下去的手,怒道:“你做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啊!”
而小错只是流着泪看我,他的血气流失得比笑容还快些:“七哥的一招一式,横切侧砍都与旁人不同……你若看这些伤口,也许能从其中看出一星半点的生机……”
我惊惶之下才想起了什么,只朝后头怒吼道:“池乔!卫妩!把伤药针线绷带都拿过来!快点!”
他却不管那些,像一具即将失去生机的残骸似的,轻轻地碰了我的腕子,虚弱道:“别管那些了……”
他一说我就越是恐惧,我越是恐惧身上的动作就越是迟缓麻木,鼻头酸涩,脸上颤抖道:“我都和老七说好了不动你……你去找死干什么!”
“你说我在干什么啊?”
他用尽全力去维持自己的声色,却不如之前那样沉定宁静,每次的呼吸、起伏,都像是一种万不得已的搐动,脉象上充斥着一种绝望的虚弱,脸上的笑容却与之相反,如同渴望着什么似的,他满含笑意地看着我。
“我这一辈子过得浑浑噩噩……只有被你捡到以后,在这个镇子里过的三年,还算活出了个人样儿……如果你没了,就算我能活下去……也又要回到之前那种日子……”
“我不想去过那种日子……我真的过够了……聂哥……”
我几乎听得一阵窒息,恐惧悲戚已把我的心头攥得紧紧的,我急切的呼吸声和他沉重的呼吸声已铺满了这整个大堂,连池乔和卫妩赶过来的声响好像也没能盖过去。
池乔把小错破损的衣衫一点点扒拉开来,我只拿过针线,想要去缝合伤口,可我之前连针线活都没怎么做过……这么精细的缝合根本没办法一下子精通,更何况我的手指现在正因为失去小错的恐惧而微微颤抖着。
他却微微仰头,像被阳光按倒了似的那么轻轻地倒落下来,轻声到几乎让人听不到那声响:
“没关系的……你从尸体上看,也一样能看得出……”
我气得一下子眼皮直搐,只觉得眼前景象又模糊了几分,他身上的血气却一点点沉重地散溢开来,好像一只猫儿在跋山涉水多日以后,终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陈影绰你别再说了……我当日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我当时真的是……”
“没关系的……”
他的气息渐渐弱了下去。
“聂……”
他的声音渐已听不清楚,似说着“聂哥”,似喊着“聂楚凌”,又像是在念着“聂小棠”,但已闭上眼,呼吸渐渐微弱下去,整个人已陷入了失血过多的濒死状态中。
而我在酸涩和恐惧里浸着自己,抱着他,支撑着他,喉咙里发出几声痛苦不似人的咕噜声儿,像呢喃又似干嘶了几声儿,手指剧烈颤抖之下,针在他的伤口穿了一穿,却没有缝到合适的位置,我瞬间意识到自己这样根本做不了手术,就把针线递给了池乔和卫妩。
“你们谁有做缝合的经验,帮他!”
池乔惶然地愣住,卫妩也陷入了懵逼之中。
而我看向两脸惊恐的他俩,才想起这俩根本就不会什么细腻针线活儿,只会草草包扎,身上如陷入冰窖般彻底寒凉下来,体内充满了绝望。
忽然,有个细嫩的声响从我背后传出。
一只手接过了我颤抖的掌握的针线。
我大概是含着赤色的眼,诧异地看过去。
是梁挽!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此刻面色沉重地接过了针线,看了看小错,毅然决然道:
“取剪刀、烈酒、热水过来,把他抱到里面去……这些伤口让我来缝合!”
我立刻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急惶地去找这些材料,而梁挽抱起血窟窿一样往外汩汩流溢的小错,把他抱到了里面,卫妩和池乔如同两个无主的幽魂那样跟随,进了一个空置的房间。
等到里面传来了刀片刮开血肉,针线密密缝合的声音,我才骤然回过神,茫然地发现,自己已经踱步踱了十几圈。
一个时辰后。
梁挽满头虚汗地走了出来,面色也有一些苍白。
我惊恐地看向他,似要在他的脸上求一个答案。
而他面色沉重地看了看我。
忽然叹了一口气。
我心头顿时猛颤。
他叹完却舒展了开来。
“……他的命,保住了。”
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脚下踩到枯枝和落叶,扑出了数个娇嫩的声响,连心头也仿佛被惊动了似的一跌一荡的,他却忽然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没事了……到底怎么了?”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不说话,他越发疑惑,我却只是用力地抱了抱他,然后没有去看小错,也没有去看卫妩和池乔,只是自己走到了自己的房间,沉默地关上门。
半晌,房间里多出了一阵悲戚和压抑的哭声。
以及梁挽,在门外默默地站着,守着,等着这哭声轻微下去,渐渐成了一种破碎而不成型的呢喃,到最后模糊压抑到了听不出半点人音,连声线也像是打乱成一片儿以后支离了形状。
他没有敲门而入,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外。
等了许久。
忽然走了。
我以为他要休息了,我视线模糊地看去,才发现门缝里,被推来了一方新鲜柔软的、用于擦拭和保持尊严的帕子。
“想哭就哭,别拿手去擦,一直擦会把眼皮擦红的,拿帕子吧……”
那人在门外温柔而关心地说。
“这不是你的错……他知道的,我也知道的……去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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