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倏忽落地,脚步乱震,像踩在什么滚烫的油锅上,又抖了双臂,像要抖掉一些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这么夸张嘛?以后要不要试着叫你小子子,看你会不会被雷得更厉害?
被雷到后,他发现我还在呵呵地笑,已是恼了,发现陈风恬半笑不笑地嗑起了瓜子,更是瞪眼,发现梁挽脸上不笑但眼里在笑,他就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半嗔半怒地指着我们仨,最后只指向了我。
“我和你认识了三年你叫我小王八,你和他认识才多久?你和他什么关系啊?啊!不管什么关系,反正不行不行,你也得叫他点儿狠的……”
什么关系?关你屁事!
我脸上微烫地无视了抓耳挠腮的他,看向陈风恬道:“陈捕头怎么看?”
陈风恬这次却同意了梁挽:“聂老板这三日还是待在酒肆为好。”
我皱眉:“你也觉得我有旧伤就不能打了?”
挽挽是不知道,寇子今小王八是只隐隐地知道一点,可你是知道事情全貌和我的真身份的啊,难道你不知昔日的“剑绝”聂楚凌,受的伤越多,杀得人越狠?
陈风恬却目光一沉道:“我办过的绑票案也算是不少,与之前的绑票案留书相比,这纸条上写得有点太空,条件不足,威胁也不够。如果他们不能确定我们一定会去白骨坡,又何必留这种语焉不详的纸条?”
他顿了一顿,沉稳且笃定道:“那人为了确保我们一定会想去白骨坡,也确保这调虎离山之计的施行,在这三日间,他必定还会给我们送更多消息。所以,聂老板只需等在这酒肆,就一定会收到什么消息。”
不愧是名捕,平生嗑瓜子的时候有多乐子人,如今分析案情的时候就有多少的安全感。
他的预测也没有错。
下一日的清晨,我就听到端茶倒水的池乔说,他在门槛处发现了一个包裹。
包裹一打开,里面是沈君白出门时换上的外袍。
一目了然,沈君白确在他们手里。
而令我触目的是,那外袍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梅花血斑,不知是谁的血。
同样地,包裹里夹杂一张纸条,也明确了见面的时间——两日后的午时。
又一日清晨,卫妩买菜回来,说是有一个卖菜的瞎眼婆婆递给了她一个粗布包裹,这婆婆不知是谁在大清早地给她的摊位上摆了个包裹,只知道来人嘱咐——要她把包裹交给卫妩。
包裹一打开,里面是莫奇瑛的捕快腰带。
而不同的是,这层腰带不是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而是仿佛是在血泊里浸过的一般,血迹虽已干涸,但我们都知道莫奇瑛怕是凶多吉少。陈风恬的豁达神情,也带上了几分难得的激怒。
同样地,包裹里夹杂一张纸条,也具体了见面的地点——白骨坡的西面,七星断桥上。
并且还勒令我们在午时之前,不许靠近断桥前后的半里,一旦发现有人提前布防,不管那是不是我们的人,他都会立即撕票。
最后一日清晨,没任何包裹,但有一卷纸条夹着一枚小箭射到了酒肆的砖墙间的缝隙之上,打开来后。
这次不止是陈风恬,所有人都愤怒了。
纸条里夹杂着一枚断裂的银簪,是平日里插在利大嫂的发髻上,在案发现场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簪子。
言下之意——如果我们今日不去白骨坡,那沈君白和莫奇瑛的下场,怕是连这断裂的银簪都不如。
把这样的证据寄过来,就是彻彻底底的挑衅!
眼看这威胁力度越来越大,却没说要我们准备什么,也没说什么人必须去,只通知我们派人在特定时间去,我越发觉得这是调虎离山,可又不能置之不理。
万一激怒了对方,真把人杀了,怎么办?
梁挽沉声道:“为了防着对方调虎离山,我们不能全去。我探了这三日的路,已把地形稍微摸熟了几分,我和陈捕头、舒捕头一起去,小棠就和寇少爷、小错兄,一起留在酒肆吧。”
你和他们去那个地势险恶的白骨坡,却留我去看顾几个轻伤人员,这不是把最轻松的活儿丢给我干了么?
我实在很想跟上去,梁挽却握了握我的手,他这一握,仿佛比得上寻常人的千握万握,他看我一眼,自然也抵得过所有人加起来看我的一眼。
我稍稍缓了缓气儿,他就眉目温柔道:“我不是不肯让你冒险,而是我怕有人会趁着我们走的时候来偷袭,而你在明山镇又有人望,他们都肯听你的话,若有你在此坐镇,百姓们都安心许多。更何况,这看家调查的事儿也得落在你的身上,这也是很重要的任务……”
他絮絮叨叨地嘱咐,那眼神是一波胜过一波的温和关切,声调也像是把阳光和月光混在一起打成了汁子似的流淌过来,遇到他这样的人,你根本没法生气的。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闷闷道:“好吧,我不去就是……”
说完,我趁着没人注意,就伸手扯了扯他的脸颊,半恼半嫌道:“你救人归救人,你可不能擅自受伤啊……”
梁挽笑盈盈地看了看我,又抱了抱我,拿他被我新鲜捏过的脸颊去蹭了蹭我的脸颊,亲昵又酥痒得我从脊背那边轻轻一个颤搐,我都不敢动作了。
他见我紧张羞涩,才慢慢分开,轻轻一笑道:“我不会受伤的,我若受了伤,那谁来替你检查包扎呢……”
别提包扎了你这个绷带控,你下次要是能换个法子给我治伤就好了。
送完他们离开,我却在这酒肆里待不住。
一来,有池乔和卫妩坐镇在此,寇子今还搬了一些家丁过来,怎么也不至于被偷家。
二来,这三天来我们也不止是等待消息,调查是一刻也没有落下过。
我们首先验了几具还未来得及被拖走的死士尸体,发现了一些线索,几人背上都有入狱或流放后才会印下的刺青,虽说被药水抹了许多,但还是看得出痕迹。
所以这些武功高强的死士,本该是待在牢狱的囚犯,或该是被流放到边疆当兵卒的人,怎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来当死士、当杀手?
陈风恬心知事情不妙,就把他们的画像派人送到了各州,查查这些人到底是哪个州县城的囚犯,借此可以进一步查知——是公门里的哪位大人作主放了他们,又是谁暗暗搜罗了这些人,把他们训练成死士。
这三日,我还研究了目前所有的物证,重点放在纸条、墨水、包裹之上。
墨是最寻常的墨,包裹也是普通的粗布包裹,唯独这些纸条……看似品相一般,可却总给了我一种莫名的感觉。但是我左看右瞅,上翻下闻,也没看出什么。
如今梁挽走了,我们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把这三张纸条递给寇子今仔细研究,他拿那狗一样的鼻子把纸条上的每个角落都闻了个彻彻底底,闻了至少二十遍以后,忽眉头一皱。
我疑道:“怎么了?”
寇子今疑道:“这纸上……好像是有一种劣质的沉水香的味道,本来是闻不出的,但在阳光下晒了几日后就出来了……”
我奇怪道:“那……那明山镇里有哪些地方,生产这种劣质沉水香的?”
寇子今点头:“据我所知,在两年前,曾有一家耿记香药铺,生产这劣质的沉水香,且把香料卖给了明山镇、屈山镇的几家铺子销售……后来事情败露,官府的人查抄了耿家香药铺子,可这劣质的沉水香,或许还有一些……在曾经与耿家有生意往来的铺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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