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年久失修,且常受水冲雨击,湿滑难行,它基本上连一只山羊的斤两都容不下,何况几个成年人?只怕是随时要断落到这无底深渊中去!
而梁挽若是一个人早早上来,以他的轻功,脱身不是问题,可他手中抱着个小女孩儿上了桥,因接暗器,身上已多了几道口子,桥上已沾了他的血,他手上又有了掣肘,还被三人夹抄住!
他一旦后退,那三人便立刻追袭他后背,他若前进,三人将立刻袭杀和这小女孩儿!他若向我这处奔逃,三个高手必定一起飞奔上来!
一旦等这三人过桥,无论毒发的我也好,女孩也罢,都不会再有任何生机了。
我心中决意已定,放下第一个女孩儿,立刻冲着梁挽冷声道:“把孩子扔给我!”
让他扔给我,而不是跑过来把孩子给我。
梁挽闻言,看向了我。
只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似乎从我决绝浓烈的眼神和动作中顿悟到了什么。
然后他了然而悲哀,悲哀且理解地一笑,直接把女孩儿扔了过去!
一阵惊呼声中,我稳稳地接住了可怜的小女孩儿。
而梁挽没有上来,因为就他扔掉女孩这个瞬间,念小哭和华露浓已把他两面包抄,几乎把他夹在了桥中间!
萧断石也紧接着越过三人,在桥面上轻轻一点,想掠袭我和两个小女孩儿!
此刻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偷袭,因为在他眼里,当梁挽就在这座桥上的时候,我肯定是不敢做些什么的。
而就在他腾空而起,一脸得逞的狞笑,且看上去无比接近我的咽喉和小女孩的咽喉时。
我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地。
提起一剑,砍断吊桥的绳索!
萧断石的脸色瞬间陷入了无比惊惶绝望!
他根本没想到我居然真能做到这个地步!
古桥瞬间倒斜下沉,桥上四人,包括梁挽在内,都立刻往下直直坠去!
一炷香后,我渐渐恢复了点气力,从另外一条路到了吊桥的另外一边。
梁挽还挂在吊桥的一个木板上。
他身上至少多了七个口子,只有一只手挂在一根摇摇欲坠的木板上,这一只手就得支撑他的全部重量。
我就在风雨之中,蹲在了吊桥的边缘,像他当初做完手术时看着我一样,我的手托着腮,安静俯视着他。
梁挽仿佛看见了我,唇角渐渐含起了一丝笑。
好像他在这时看到我,只有看见朋友的欢愉。
可我没有任何表情。
连为他担心的表情也没有。
我就那么静静而冷冷地看着,也没有半点拉他上来的手势,也没有踢他下去的用意。
我可以确定,我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具尸体那样冷。
他把我当朋友。
他说要保护我。
他似乎已经很信任很信任我。
而他现在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信任我。
梁挽却只是静静地用手扒拉着木板,似乎没有半点力气上来,但他还是虚弱且平静地看了看我,开了口。
似乎是要向我求救了。
“孩子……怎么样?”
我一愣,他却只是平静地看我。
只是在问孩子的安全,却半点不为他自己求救。
我目光一垂,慢慢而冷冷道:“孩子已经没事了。”
梁挽似乎终于松了口气,支撑他挂在这木板上一炷香的动力,也就此消失不见。
他的手指似乎有些松动,而我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在这凄风苦雨之中,我冷眼俯视着他,就像看着一本与我没有任何交情的书,就要被一页页被翻到尽头。
终于,他的手彻底松动,他的人往下一坠!
却有一道白绢似的物事儿,风驰电掣般往下袭去,卷住了他的手,把他往上一个提拉!
梁挽落地之后,才赫然发现,在绝境之中拉住他的,是他缠在我伤口处的雪白绷带!
一种欣慰的愉悦下,他几乎脱力地倒下,而我也坐了下来,慢慢地把绷带缠回腰部。
他却始终看着我,精疲力尽之余,却仍旧温和不失关心地问道:“你还好么?”
“你问我好不好?”我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不是我砍断绳索,你根本就不会坠下去,不会凄惨而无力地挂在那这吊桥上。”
梁挽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
“不管之前我是点穴也好暗算也罢,我从未真的让你置身于生死绝境之中。可是,在砍断绳索的那一刻,我是真真正正地放弃了你、背叛了你,我把你的命运完全交给了风速、水流、和木板!”
“因为那一刻,只有你能缠住那三个高手,也只有你在桥上,他们才能放心地三个人一起上来,我才能砍断绳索,把他们葬入这水流中。”
梁挽沉默了片刻,面上不见苦涩,只有了然和释然。
“那不是背叛。”
“这不叫背叛,那什么叫背叛?”
梁挽冷静地看向我,锐眼一亮道:“从你告诉我要来吊桥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你的全部计划。”
我心中和手足几乎是一样地冰凉,我整个人几乎是霍然抬头看向他。
“你上这吊桥之前,就已经猜到了我会放弃你?”
梁挽只认真地看着我:“我猜到了,我也觉得这个计划可以一次性诱杀三个高手,我才跟你过来。”
“所以,这并不是背叛。”
“哪怕代价是你的命?”
梁挽苦笑道:“我不是没死么?”
我的声音冷得几乎不带任何情绪色彩:“你以为我蹲在那儿看你,是在干什么?”
“因为你自以为是的好心害了我毒发,而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下山的时候。那一刻,我是真的想过就这么放任你掉下去……”
梁挽的声音轻到近乎听不见地去答复:“我知道。”
我笔直问候他的心脏:“我想你死,你难过么?”
他的声音轻得像承受不了一片落叶,笑却有些浓郁且浑浊,仿佛包含了太多难言的念头。
“有,一点点吧。”
“只有一点点?”
梁挽笑着,伸出手,好像是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摸了摸我那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斑驳的脸蛋。
“也许,你曾经真的有一刻是想害死我。”
“可最后时刻,你不还是伸手救了我么?”
我的银牙微咬,声色在雨水下显得厉涩:“我伸手是为了掐你的脖子,你信不信啊?”
“没有人会在自己腰间流血的时候这么干的,小关。”
我冷笑一声,捂着腰间流血的口子,努力瞪大一双恨眼去盯着他,可身上酸涩,脸上冷热交替之间,我已经有些分不清这朋友和敌人,也分不清这雨水和泪水之间的区别了。
第13章 捏捏你
我很难想象有一天,我居然能在毒发加下雨的情况下,又拖又拽又背地扯着一个脱力虚弱、伤口汩汩冒血的梁挽,抄近道,过草地,来到这附近的山洞里,把他扔到那张曾经是我躺着的乱草床上。
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早知道就不让他在吊桥上挂那么久了。
挂太久以后,他整个活泼健壮的躯壳都被剥了力气,人走不动,还得我自己去拖他,累啊。
而如今,我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人才好。
当我砍断吊桥绳索的那一瞬,我猜测他大概有五成的机会抓住残余吊桥挂在上面,但还有另外五成机会——他会和那三个塔教的高手一起掉下百丈深的急潭冷渊,一代轻功高手、未来的黑化小魔头,或许从此陨落尘埃,再无复起之机。
后来我花了一炷香时间爬到对面,这过程我也始终在思索自己的立场能力。从开头想到中间,从中间想到未来,我已把我们能有的一万种结局都想过。
可我想不通他。
我看不明白他。
我蹲在吊桥旁冷眼看他,我看他在生死绝境面前的喜怒哀乐,我那时没有马上拉他上来,是我心里最后一点魔怔和杀意在作祟,也是我的恶念和善心在内心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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