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奇瑛却一边温柔地揉着我的脸颊,一边轻轻道:“看来你也没那么在乎聂老板的性命,也许我应该让丁二爷……”
他话音未落,梁挽忽的放开挣扎的老仆,却转身揉搓出一截迅疾无比的截踢,踢向了那黑黝黝的的门锁!
莫奇瑛一愣,摸着我的手一停,随即不屑一笑道:“这门锁可是精钢玄铁所制,哪里就是你能踢得动的……”
结果梁挽数度如风驰雷掣的猛烈踢蹴之下,那门锁居然像是被千斤重物给打击了一样,发出了一阵阵金铁轰鸣之声,还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凹痕。
莫奇瑛冷眉微震:“你给我住手。”
梁挽轻笑着继续崩踢:“住手?我可没动手啊。”
莫奇瑛有些恼道:“丁老二你还在等什么?”
丁春威只淡淡道:“这个角度被栅栏挡着,我实在很难瞄准他……”
看来梁挽刚刚的话也并非毫无作用,至少削弱了丁春威的积极性了。
莫奇瑛只冷笑道:“好啊,那你倒是继续踢啊……”
说完,他忽的扯下了我的口撑,我缓了几口气,只在那越发盎然的踢蹴声中微微一笑:“呵……梁挽虽仁善,但可不是傻子,你以为拿我威胁就能让他停下?”
莫奇瑛冷冷道:“他若听到你的惨叫,难道还不会停?”
我面无表情道:“你应知我受过训练,我不会因为受刑而惨叫的……就算叫出来,他也不会停……”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梁挽心痛愤怒得双眼几乎滴出血来,而我在一片尖锐的疼痛中颤抖着身躯,还是向他投去了平静且决然的一眼。
我现在不会死,但若你停下来,我才真的会死。
梁挽看明白了,于是越发加紧了踢蹴!
莫奇瑛叹了口气:“你这一眼看去,当真叫人销魂欲死,他居然狠心至此,可以不管你的性命?”
他叹归叹,敬归敬。
忽的掰开了我的嘴唇,塞了几块儿棉花进去,我窒闷地哼了一声便没了声响,他居然拿了几张桑皮纸,在我的五官上揉捏覆盖下来,然后拿了不知什么地方来的水袋子,往我的脸上开始浇水。
那纸片受了潮,发了软,立刻紧贴在我的五官上,凹凸出了紧致的形状。
我顿觉无法呼吸,那人却微笑着,享受般地,盖了第二张,然后继续往被覆盖的五官上浇着冷水,然后像烹煮一道小菜似的轻轻而慢慢地解释道。
“衙门里常常审问犯人,为了避免看出屈打成招的痕迹,就会把桑皮纸这样盖在人的脸上,再倒上水,无论如何生猛威武的好汉,一张纸下去,什么都招了,五张纸下去,什么都没了。事儿一完,把纸片一揭,犯人临死前的神态就会活灵活现地印在纸上,像个痛苦恐惧的面具似的……这就叫‘贴加官’……”
我极力调整呼吸,稳住情绪,可隐隐感觉得到肺部已有升温紧缩,强行克制颤触的本能,尽力让四肢处于一种松弛的状态,让呼吸的消耗处于最小的阶段。
能够装死人一夜的我,屏息是可以屏很久的。
反酷刑的训练在这时还是有一点儿用处的。
可梁挽看我几乎不动了,却是怒嘶厉哑地撞上门槛:“你这个畜生……畜生!”
不要停……我还能再撑会儿。
莫奇瑛轻轻笑道:“梁公子,这么活色生香的美人若是就此窒死,那可都是因为你不肯停下来的错啊……”
不要听……我撑得住五分钟。
踢蹴还在继续,那莫奇瑛就有些奇怪道:“你还不停下?你当真就这么狠心?你不要他的命了么?”
不要我的命最好……你最好别……
梁挽忽停了下来。
莫奇瑛迅速揭了我面上的纸。
他取了我口中被打湿的棉团儿,而我一开始居然还不太敢呼吸,确认无误后才小声大气儿地喘了几下,之后学着沈君白的样子,故意而剧烈地咳嗽了好几下,莫奇瑛以为我是真受不了了,居然还顺我的咳嗽,动作堪称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肺部,好让我把更多的水吐出来。
而我一个喉咙搅动,吐了他满脸的口水和胃酸!
莫奇瑛愣住。
他一脸惊怒地看了看我。
我舒爽了一点点,冷淡地瞪了他。
也不知这一瞪是不是有什么莫名其妙的风情,莫奇瑛被瞪了以后,就没那么愤怒,只是痴而淫地看了看我,笑着擦了擦自己的脸。
变态啊……纯的。
而我只转头看向梁挽,声音嘶哑道:“为什么要停?”
他不会杀我的。
我还能撑更久。
一旦我真的撑不住,濒死了,他也一定会把纸条揭下来留给我一点呼吸的空间。
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要心狠,你得狠,你要狠到豁出我这条命,你才能活下去啊!
而梁挽只是目色赤红地看向我。
他的泪在脸上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安静的好像是一种决绝和痛惜共存的心意,一种在烛光中剧烈摇晃、无可抑制的感情,在此刻没有任何办法,没有任何方式可以去阻拦、去遮盖,只能这样轰轰烈烈、全无顾忌地流淌下来。
……我怎么给忘了呢。
我们相处的时候,他再怎么生我的气,只要我流几滴泪,呼吸少几分,他都紧张难受得不得了,他怎么可能受得住……
怎么可能受得住看我当众受刑?
我其实还可以撑更久的,真的。
但他看不得。
他看不得一丁点心爱之人受刑的样子。
看了几眼,他努力拼凑的坚强已经晃动到支离破碎了。
“就算他在最后一刻或许会放过你,可我没办法……”
“我没办法看你这么痛苦,我没办法拿你的命去赌……”
我无奈道:“我其实可以……”
话说到一半却没了声儿,因为莫奇瑛的手又搭在了我的咽喉上,按了一按。
然后他笑了笑,冲梁挽道:“我们都知道你不舍得赌了,现在,去把那碗汤药喝了吧。你若不喝的话,水和纸还有很多……”
梁挽却慢慢地,伸出手,一点一滴地,抹去了他脸上的眼泪,道:“我不会喝的。”
莫奇瑛却楞道:“你不敢为他去死?”
我目光一亮,心里觉得有些安慰——他学会了狠啊。
梁挽擦完了泪,也似乎擦掉了方才的所有脆弱和软弱。
“我说了,我不会去喝你给的毒汤。”
他目光冷锐地看向莫奇瑛:“我的功法传承自一位退隐江湖已久的前辈,名为‘衍法仙纵’……这门功法练就之下,我若往身上七个致命的穴道点上一点,用内力冲击,可以短暂地提高五成功力。”
“你猜猜提高功力的我,能不能一瞬间冲破栅栏,然后杀了你?”
莫奇瑛惊奇了一瞬,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随即声音冷彻下来:“可如此冲击内力,事后你也会经脉尽爆而死!”
梁挽笑了笑,笑得从未如此凄厉癫狂,就像干涸了的杀气化作一把刀,在他的嘴角缓缓地切开了一个绝望的弧度。他曾经的温柔与克制,爱意与压抑,似乎已经把他整个人都撕成了两半。
以至于我瞪了眼,一动不动地去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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