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全身微微一震,心有不甘地看了看那昏暗不明的内室里,仿佛眼前就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等着他,以往无论如何都近不了身的聂楚容,此刻是唾手可得的猎物,是追寻了多年的一个真相,可此刻眼前拦在他面前的是受了内伤、欲拼死一搏的聂云珂,后面又是我的无奈请求。
到最后,他只深吸了一口气,神态冷肃地看了看聂云珂。
“我听他一回,我不进去抓他,就算你堂弟还清了你的恩,以后你们两不相欠!”
聂云珂道:“他本就不欠我什么,你不必扯上他。”
梁挽不与他争辩,只目光沉重地往回一步步走。
聂云珂却冷声威胁道:“出去之后……你若敢伤他分毫,不必楚容出手,我也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梁挽只冷哼一声:“我和你们,到底是谁在伤他?”
说完他不顾聂云珂难看的脸色,迅速奔向了我。
我有些愧疚地看了看他,他却已在面上揣了一分坚定而果决的笑,仿佛哪怕前方是即将揭破真相的刀山火海,他这一刻也只是握了握我的手,温柔道:
“走吧,我们一起走出这里,回家!”
第103章 梁挽身世终于大白
出了凤阳老庄,天已接近蒙蒙亮,我回头一看山庄,发现那火势虽已扑灭,可浓密黑绸的烟雾却还是直膨膨如一根铁条似的捅上了苍天,好像在这水泼不进、刀枪不入的天幕亦能捅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来。
而郭暖律背着熟睡的吴醒真,与我和梁挽暂别,我虽想让他们留下,和我们一起行动,可郭暖律异常坚决地否了。
他来聂家一是为了救我出这个困局,二是为了让老吴看我一眼,如今两者都已达到,他就要找个清清静静的地方让老吴美美地睡上一觉,把体内的寒凉真气给排解了。
原来,吴醒真与曾雪阳对战时还是被挨了一道掌。
这也是他提前陷入了深度的睡眠,而没能在入睡之前解决对方的重要原因。
由此可见,曾雪阳的内力确实如聂云珂形容地那样深不可测,竟然连剑神出剑也未能杀了他。
可吴醒真本身也是更可怕的存在。
因为曾雪阳的掌力阴冷逼人,若换了别人,结结实实挨上这一掌,即便不当场丧命也得慢慢地失温,整个人就像是被扔到数九寒天的雪地里慢慢冻死一般。
可是换了吴醒真,即便正面挨了这一掌,也只是提前陷入了睡眠,他体内的还岁神功在睡梦之中依旧可自行运转,还岁还岁,就是可以在内伤时把状态还原到一晚上之前,所以只要吴醒真睡上一觉,他醒来后就能恢复。
他唯一躲不过去的伤害,就是还岁神功本身给他带来的后遗症罢了。
我问了个清楚,心里是安定了几分,可想着想着还是有些不妥,便问郭暖律:“老吴睡觉的时候,就能自己排解那阴寒掌风,那你怎么办?”
郭暖律淡淡道:“我会守在他身边调息打坐,等他醒过来,自然也会帮我运功。”
我问:“能不能一起守着啊?这样也能分担分担。”
他瞪了我一眼:“你把自己的麻烦先解决好再来分担我们的吧,聂小棠。”
我一愣,他说完这一句,就给我报了个再见的地名和时间,然后背着吴醒真走了。
可是单单他说的最后三字,还有那个背负着吴醒真的背影,还是让我听得暖洋洋,看得酸涩涩。
他终究还是承认了啊。
他承认我是聂小棠,而不是聂家的聂楚凌了。
否则,他不会把再见的时间和地点都报给我听。
接着我和梁挽,在山庄附近的马厩处偷了两匹快马,一人一骑,一路奔袭到了山下,再在梁挽早已定好的位置换了一辆破旧的老马车,颠颠簸簸地驶了半个时辰,到了驿站,吃饱喝足,再换了一辆更舒适也更好的马车。
这马车内部铺了鹅羽软垫,内藏一个暗雕人物明刻山水的多宝柜阁,内含七瓶美酒,九道新鲜制的糕点、肉食、菜品,十三种不同的伤药、包扎带、针灸用品、刮骨刀具,可谓是享受与医疗同等,华丽与实用齐飞,比上次我在“万鹤庄”那次与梁挽共乘的马车还要更胜一筹。
可比这马车内部更豪的,却是车夫本人。
也就是寇子今小王八。
他早早就等在那儿接应我们,看见我能够出来,那是瞪眼吹气地朝天哼了几声儿,一副谁也不服气谁也劝不住的横样儿,我还当他要发脾气,得狠狠骂我一通,却没想到他是冲了过来,却是如蛮牛撞小墙似的撞了我,抱了一通。
“老子等了这大半天!菜肉都热了好几回了,你可算出来了,王八蛋!”
我也深受感动般地揉了揉他,寇子今却抱得更紧了些,无奈道:“老子还真当你把过去三年的交情都忘了!你演的戏也忒气人了些!”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儿,道:“改天我请你吃顿饭,给你赔个罪嘛。”
梁挽也眉眼一动,笑意就像是夏日的花火冬季的暖流似的那么从他的脸上流淌了出来,看着让人心暖也身暖。
可是他看寇子今抱我抱得有点过于紧和久了,就轻轻咳嗽了一下。
寇子今还是抱着。
他就无奈地,轻轻地,用手指点了点寇子今的背,示意让人松开我。
寇子今这才松开,同时瞪他一眼道:“我抱他才多久啊?你平时抱得还不够多啊?”
梁挽一愣,脸上两颊顿时飞上了一对儿可疑的红晕,这回轮到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梁挽就以怕我着凉为由,迅速地把我扶上了新马车,我俩都坐进去后,听得寇子今在外头驾车赶马的声儿骤然响起,梁挽才松了一口气。
好像直到这一刻,他才可放宽心,一心一意地盯着我、看着我、瞅着我,好像少看一眼我身上会少一块儿肉,分一点儿心我就会飞出去似的。
我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顶着他的注视。
如此温热专注,如此一动不动。
我是顶了半天。
我有点顶不住了。
我就顺手拿了另外一块儿糕点往他身边那么一推。
“你就光看不吃吗?”
梁挽笑着点了点头,笑道:“不饿,看你就饱了。”
啥意思哦?我这些天养在聂家难道是体脂上升了吗,你看了我就没胃口了?
梁挽一瞧我的眼神就知道我想歪了,只是无奈地笑笑:“我真不饿,你吃完我再吃。”
我就往嘴里再塞了一点,咀嚼着几分嘴里的甜,仿佛也尝出了几分心口的甜,我看向他:“我吃完了,你也吃吧。”
他这才细嚼慢咽地吃了一点儿,那动作神态真是比姑娘还细致些,而且一边咀嚼还一边看我,也不专心吃饭,就是一个劲儿地看我,越看,眼里的笑还就真和水杯似的溢出来。
我就忍不住瞪他:“好好吃饭,和个小孩子似的傻笑什么,小心噎着。”
等他吃完,他又笑道:“吃完,该换衣服了。”
啊,换什么
他递给我一件儿衣服,我还没来得及看个仔细呢,却见他干干脆脆地在我眼前来了一件换衣秀,他先把身上那件沾血带尘的黑色夜行服给换了下来,换了一件柔软妥帖的藕荷色袍子,内里是烟墨色的里衣打底,衣襟和袖口则是绣了樱草乌梅的紫纹,腰腹则勒了一条金环玉牌的带,打扮得如同姚黄魏紫,一副富贵堆里浸染出的风流公子模样,他就这样眼含桃花地看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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