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展开,里面的头一行字是一串地址,详细而清晰地标注出了省、市、区和街道,最后的落款是一处医院的名字。那地方庄游还没去过。
纸条的赠予者字迹潇洒飘逸,落笔有力,在下面简单地写:
【请原谅我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检查了您的未来。这一举动完全不是出自恶意。
我在未来看见了您母亲生病的场景,知道您将会为此心力交瘁上好一阵子。请前往我说的这个医院,那里有位医生,此前有过治疗类似罕见病例的经验,令堂的病情将在那里得到救治。
希望您打开它的时间不算晚,这张纸条还能帮上忙。
愿您一切顺利。】
没有落款。
看清内容的一瞬间,庄游罕见而失态地喘起气来,如同被人抽走气的气球,慢慢滑落着坐在地上,头颅低垂。
庄游怔怔望着眼前的这张纸,竟毫无征兆地落下泪来。
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
在朦胧的泪光中,略去那些后写上去的字迹,他看到原本打印在纸上的小巧印刷字。
那刚好是写着《再度降临》的那一页。
当他读到“一个狮身人面的怪物出现,凝视有如太阳般空茫无情”时,庄游愣住了。
那个梦一样的午后又浮现在他眼前。每一个纤毫毕现的细节、每一句脱口而出的话语……
奇怪的是,记忆中的男人竟显得是那样温柔,他凝视着他的双眸,那眼神就像远古传来的涟漪。
庄游有种久违的被包裹了的感觉,像神爱世人一样和煦残忍。
“您知道狮身人面兽吗?”那个男人在记忆中冲他笑道,“不如就用它的名字来命名吧。”
半年以后,母亲康复出院。
庄游知道是时候了。
不管那是魔鬼的引诱,还是神的指引。这都是他的命运,是他欠下的债。
事件走向闭环。
在谢松原沉睡的时间里,万事万物有如沙漏里的细砂,以想不到的速度流逝。
七年后。
云城,斯芬克斯秘密基地。
庄游处理完一天的公务,穿过庭院,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已不算年轻,两鬓均已出现花白的时光痕迹,但依旧硬朗健壮,身姿保持着曾经身为军人时的笔挺。
忽然间,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变种基因对气味的敏感让他察觉到周围有人。
“是谁?!”他威严地怒喝。
下一秒,身旁一缕微风拂过。男人完全凭着动物的本能作战,裹在衣物下方的肌肉瞬间暴突,变出兽形,朝着左侧方向一拳挥出。
青年的身形随着他的攻击鬼魅般地显现,好像是突然间出现在那里的。
庄游充满爆发力的健壮肢体险险擦过他的身前,手腕却被对方轻松挡住。
一阵凉意顿时顺着庄游的脊柱传导到头皮。
如此快的身手,不,简直就像是破开时空般的瞬移速度,能在外边守卫的雇佣兵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进府邸……这根本不是寻常变种人能拥有的能力。
除非是那个家伙。
一个久远的形象、一道模糊的声音自他的灵魂深处显现,唤醒了男人尘封的记忆,然后凝结成现实。
“庄长官身手不错。”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好久不见。迄今为止,你所做的一切完美极了。”
不是谢明轩。这不是他曾经见到过的那个人的形象——
庄游在一刹那间心想。
但这是当然的。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就明白那只是一种掩饰。
神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这些年来,庄游不曾和其他任何人聊起过这件事。
明面上,组织将谢明轩当成目标,但实际上只有他一个人心知肚明,他们真正在寻觅的从来不是谢明轩——尽管那个男人确实做出了诸多贡献。
他要找的是一缕不存在于世间的鬼魂。
很多时候,当他一个人在深夜里独处,庄游总会感到一丝浓郁的不确定与质疑,那滋味就像信仰一个他不确定到底存不存在的上帝,以至于每一次祈祷和自我审视都是折磨。
我仅仅因为接受了他的恩惠,就承担了他递给我的任务。
庄游想,而这个家伙就像风一般消失不见了,把乱摊子全留给我。
我甚至不确定这家伙是否是种真实存在的生物,也不知道他是否会信守承诺。
每每想到这里,庄游的身体里就好像有爬虫钻过。
直到那次——那一次,竟然是白袖安抚了他。
云城生物基地的项目被迫停止,在鲁纳斯、斯芬克斯各自的搜索夹击下,谢松原沿着地下城市管道一路漂流,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溜之大吉。
斯芬克斯怀疑白袖私自放走了谢松原,对他进行了漫长的审问以及禁闭室惩罚,但毫无效果。
最终,他们决定使出终极招数——电击来进行恐吓。
在审讯室里,当他们将白袖绑上扶手,此前一直闭口不言的年轻雇佣兵终于“不堪承受”地开口了。
他要求见上庄游一面,并且两人谈话时不能有其他人在场。
“我可以告诉你们谢松原去了哪里,但这些话我只跟老板一个人说。”转椅上的青年沉静地开口,一双眼睛被惨白的灯光衬托得乌沉。
“你们只需要帮我带一句话,老板就会明白我的意思。‘我知道是谁让他创立了斯芬克斯,并且我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就这样。”
当庄游的身影在走廊末端出现时,其他雇佣兵几乎惊掉下巴。
庄游满足了白袖的要求,一上来就单刀直入,问他是否也见过那个人,什么时候,对方现在又在哪。
“我不仅见过他,我还和你一样,和他说过话。但我认识他,早在你遇见他之前。”白袖说。
“他将他看到的短时间内的未来分享给了我。于是我知道,一段时间后,你会来福利院接走我。你应该清楚他的那种能力,时间和空间对他来说如同无物。”
庄游眯起眼睛,以掩饰心中翻涌的巨浪。他竟从不知道这个自己收养来的孩子身上竟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对方平时是那么沉默。
“你那时候才只有十四岁。”他还是有些怀疑,“那个人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白袖的反问让他吃了一惊:“那他又为什么要选择你呢?一切都是巧合,老板,只是我们都刚好撞上了而已。而且你看,每个人都有过去和未来。你觉得我那时很小,但如果有个人在未来先认识我呢?
“如果……他就是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存在,所以特意把我安插在这里,让我在此刻对你说出这番话呢?”
庄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白袖的身体前倾过来:“您还不明白吗?他让你看紧谢松原,本意是让你推动事态发展,但不是让你过多干预。你可以监控那个家伙,但你不应该对他穷追猛打。一旦他的命运路线出现意外,那么我们的存在也都失去了意义。”
“您,操之过急了。”白袖的视线比头顶的白炽灯光还更冰冷平静,好像此刻正被绑在椅子上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请听我说。”
“我不会告诉你他在哪,因为我也不知道。但在一段时间后,你会再次见到他。他会解答你的部分疑惑。到了那时,距离我们成功的终点就很近了——当然,我们也有可能全军覆没,这个暂且不提。”
庄游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不断变幻。无疑,他又一次地被说服了。先是那个神秘的男人,再是白袖。
他已经记不太清这中间他们还说了些什么,那是一番漫长的确认与质疑的拉锯战,他和白袖都精疲力竭。
最后,他还是举手投降了:“所以,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白袖的身体放松下来,重新后仰,靠在椅背上,神情好似一个从不骄矜的胜者:“现在,请对准我发根往上三厘米的位置,给我来几下电击,把我弄失忆。然后随便找个什么追查谢松原的名义,把我打发过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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