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走到一个山洞入口时,小蜘蛛们回过头。
“妈妈……”
看见后方的惨状,不少幼年大王蛛迟疑起来,要返身去救妈妈,却被更多的小蜘蛛拉住。
谢松原走之前对它们重申了很多次,这次交给它们的任务很重要,一定不可以中途动摇,半途而废。
“妈妈。”小蜘蛛们满面悲伤,两条短短的前肢举在身前,是呆呆的样子。
狠了狠心,才转身扎进黑黝黝的洞里。
它们一定会把妈妈救出来的。
*
……
“说真的,在来这里之前,我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经历这么多种不同的死法。”
说这话的半分钟前,白袖刚载着他翻过一处高高的山脊,想摆脱阴魂不散的怪物,结果前脚才爬上山峰高处,后脚就没了力气,带着谢松原土豆似的滚了下去。
山脊高几十米,这一摔下去都不用怪物出手,命就没了大半条。
谢松原右边的小腿断了,疼得他不断抽气,艰难地用手肘支地,爬到白袖身边。
巨型雪豹侧身躺着,侧面的肚皮痛到发颤,已然开始神志不清。
除了跳楼导致的重伤,还有肺水肿带来的危害。
雪山严寒陡峭,本就空气稀薄,供氧不足,很容易出现高原反应。
队伍在冰天雪地里和怪物你追我赶地上演生死时速,体力运动太过激烈,加快了本就不多的氧气消耗,使得血管破裂,心肺功能衰竭,最终导致肺、脑水肿,这在高海拔地区算是常事。
只是谢松原没想到,白袖的雪豹兽态好歹也是当地物种,竟也无法幸免于难。
对方低低喘息着,因为呼吸困难,导致胸口起伏的弧度很小,胸腔靠近肺部的地方发出哮喘似的尖鸣声。
刚张了张嘴,殷红的血液与淡红色的泡沫痰立时从口中涌出,打湿了他嘴边的毛发,也把身边灰白色的雪地都洇湿了。
对于谢松原的话,他没什么反应,只是一直盯着对方身后看。
几头尾随而来的怪物在山脊上露了头,正欲从高处爬下,扑过来将他们杀死。
被追上也就是半分钟的功夫。
白袖回魂般扭了扭身体,发现实在没有力气多动,又重新喘息着躺倒在地:“你的枪应该已经没子弹了,我背包里还装了一把,就在最外侧的口袋里,你把它拿出来。”
事已至此,再做挣扎也没有太大用处,这次生命可以到此为止了。
谢松原明白了他的意思,忍着痛半跪起来,乏力地在背包里摸索着,果然在非常显眼的地方找到了那把枪。
鼻梁就在这时一热,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看见了满手的血。
温热的血液裹着他冻得发僵的手指,像火一样滚烫。谢松原跪在雪地上,用力地咳嗽,像要把一对肺都给咳出来。
看来他也没好到哪儿去,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谢松原冷酷地想。
他把枪递到白袖眼前:“然后呢?”
一边为白袖灌输着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延缓他的死亡时间。
白袖回复了一点力气,原本庞大的身形缩水变小,好像毛发暗淡脏乱的毛绒玩偶,小半边身子及一条手臂都变回了人形,从谢松原手上接过枪——
这个场景其实有点滑稽。
他身为人类的部分就像是安插在巨大躯体上的不匹配零件。
青年肤色灰败,神情萎靡,肢体末端的肌肤、包括双唇都因为肺水肿显现出淡淡的绀紫,却又透着一种无法否认的惊人颓丧之艳丽。
手中的枪口抵上谢松原的胸膛,白袖的唇角还在不断流出血浆。
他直勾勾地看着他,将涣散的眼神强势聚焦,气息紊乱地解释:“你的存在,对这支队伍来说非常重要。为了避免意外发生,我必须……”
“我知道。”谢松原打断了他,“你状态太差了,不用解释,我都明白。”
他知道,白袖是担心这些怪物会导致循环中断。按照两人现在的情况看,白袖肯定是先死的那个,他一死,就管不了那些怪物会对谢松原做什么了。
万一那些东西把他们吃了呢?
因果链出现变化,没有了谢松原的精神力引导,其余被怪物吃掉的众人是否还能如期清醒过来,抑或最终变成毫无人性的真正怪兽?
再或者,这些怪物有没有可能并不打算杀死谢松原,而是将他关起来呢,并准备带去找吴祺瑞?
也许它们早知道离开镜的方法,就是存心要戏弄他们这些人类,将他们逼到走投无路。
否则要怎么解释,他们没有一次吃掉过人类的尸体——就好像变种人一旦死去,对它们就毫无意义了一样。
所以那人肉怪物才会次次拿他们打牙祭。
诸如此类的思路断续从两人脑海中闪过。
白袖回忆完过往的每次经历,最终决定,为了控制变量,避免吴祺瑞的傀儡从中作梗、破坏整个循环机制,他们必须保证谢松原不会落在这些家伙手上,任它们摆布。
同一时间,谢松原也想到了。
怪物遇到的那几支死去的队伍里,他和白袖为什么会是那样一种略有些古怪的姿势和状态。
他胸口前的洞眼是子弹所为,白袖变出人形则是为了……
亲手杀死谢松原。
也对,既然这个白袖能想得到,其他白袖当然也会考虑周全。
白袖对他明白了自己的想法这件事,似乎松了口气,双眼当即亮了一下,艰难地一字一顿道:“自己杀死自己,应该很难……下得去手。我向你保证,不会……痛苦。”
谢松原摇了摇头:“我不在意那些。”
他凝视着白袖愈渐变得灰败的面色,轻声道:“你知道吗,当我们变成怪物的时候,我看见那些死去的我们,就一直在想,这样死在一起,真的还蛮……好的。”
说完这句话,他的鼻腔和嘴巴里也冒出了更多的血。
两个人面对面地躺着,听见身后变异生物的脚步飞速迫近。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死吗?”像在发表宣誓词一般,谢松原轻轻地问。
白袖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双眸中有柔软的情愫正在蔓延:“……我愿意。”
他对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决绝地扣下扳机。
砰!
仿佛一切都结束在这声枪响之后。
一切也都从它开始。
……
在那之后,这番对话仿佛变成了两人之间不变的惯例。
溶洞中,悬崖下,乱石边。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死吗?”
“我愿意。”
砰。
“你愿意……”
“我愿意。”
砰!
“你……”
“我愿意。”
“……”
“无论再问多少次都一样。”
“……好吧。我爱你。”
枪声响起。
*
无边无际的疼痛。
无休无止的黑暗。
无穷无尽的死亡。
谢松原抵挡着闷钝的阻力与困意,在怪物的体内睁开了双眼。
周围有水声,就在脚下。
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像蒙上一层半透明的厚重硅胶,看什么都有种朦胧的滞后感。他惊异地低下头,看见怪物的身体正在缓缓重塑、抽离、又生成,由一块块散落的残肢组成坚实的躯体。
这是他们刚被怪物吃掉的时候吗——他醒来的时间又提前了?
等等。
四周光线很暗,谢松原借着怪物的眼睛继续观察周围的环境,却感觉很奇怪。
这里不像是某个队伍死亡的地点。
周围的水流里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红色血迹,没有残留在岩石固体表面的人类肉屑组织,更没有像壳和鱼刺一样被吐出来的衣物。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怪物已经进化到连人造纤维都能消化了?
谢松原很快反应过来。
不对。他回到的不是怪物吃掉“他们”的时候,而是这一轮的怪物在折叠区被生成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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