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他那脚腕附近的肌肤都是红通通的,靠近“擦伤”的地方更是尤为肿胀充血。
白袖忍不住愣了一下。他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看到一处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伤口,没想到谢松原还真没骗他。
“怎么样?我说的都是真的吧。”谢松原不着痕迹地将沾血的手伸到背后,用衣物擦了擦,轻描淡写道,“本来就没什么事。”
他语气有点委屈:“我说没有,你还不信。”
说完,见白袖确认过了,又佯作自然地将腿收回原处,站了起来。
不能再让对方看下去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白袖再晚来一步,伤口就要彻底好了。
谢松原还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身上的异样,也不能让白袖亲眼目睹,他的伤都是怎么愈合的。
至少现在,谢松原还没有做好准备,想好说辞。
白袖:“……”
白袖的心中疑虑重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谢松原之前那个推三阻四的神情,分明有在隐瞒些什么,所以白袖才如此笃定,对方是在说谎。
可了解到的事实又明摆着告诉白袖,他的判断出现了错误。
……白袖所不知道的是,某种程度而言,他的感觉是绝对正确的。可不明真相的他只在当下感到了一瞬茫然。
他在军中工作,审判过不知多少色厉内荏的犯人,多年来的职业生涯让他对自身的敏锐判断有着相当高的自我认知,他知道,自己几乎从未失手。
想到这里,白袖甚至感到有点尴尬。
他没来得及将思路延展到其他方面,只是在想,难道事情真的就像谢松原所说的那样,是他关心则乱?
可他凭什么对谢松原关心则乱。
白袖想来想去,只能将原因归结到谢松原还太弱了这个问题上。
是他选择把谢松原带进来的,所以他就有权,也有责任再把谢松原原原本本带出去——
这是白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因而当他主动选择跳进蚁后的嘴巴里时,心中瞬间闪过的念头也是希望谢松原还活着。
白袖跟着站了起来,语气略为生硬:“没事就好。那些鱼可能快追上来了,我们要……”
话到一半,一只低矮的婴面鱼就兀自用它那杵子般的脑袋顶开外边的息肉,大半个身体直接闯进洞中。
谁料白袖的反应比它更快,下一秒爪起刀落,就夺走了那倒霉的领头鱼性命。
后边又陆续钻进来几只婴面鱼,都被白袖用这种方法利落解决,简单得仿佛切瓜砍菜。
这腔口路径狭小,对二人来说倒变成了好处,起码不用担心像在水里那样,被食人鱼从四面八方围困。
但他们同时也遇到了新的难题。
这是一个敌人进不来,他们也很难出得去的险道。他们如果想从这个腔口再度出去,重新寻找通往食管的道路,就势必会和婴面鱼们正面撞上。
而到时候的二人所面临的,就是和现在的婴面鱼一模一样的艰难抉择。
他们只要在洞外露出个头,就会被一拥而上的幼鱼们飞速地分裂吞食。
……除非白袖能将所有的婴面鱼都杀死。
但这看起来也是不可能的。
从洞口掉落出去的幼鱼死尸在婴面鱼群中明显起到了威慑作用。
它们不像普通生物那样无脑,上来就只知道厮杀。眼看着同伴们一个个地惨死,婴面鱼们知道这种方法行不通,短时间内没再凑上来自寻死路。
但它们也不愿轻易离去,而是神情阴冷地蹲在管道内壁的墙上,满满当当地排列成一行又一行,沉默地注视着腔洞内的二人,像在集体密谋些什么。
白袖放下洞口的息肉,慢慢朝后退了几步,不敢掉以轻心,回头冲谢松原道:“去找找其他出口。”
看来他们得想办法从别的通道离开了——如果有可能的话。
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
两人此刻待着的区域犹如一个腔室的前厅,四周的墙壁和地面都像是某种肉质的厚壁,双脚踩上去时,还能感觉到一点软绵绵的肉感。
谢松原总觉得不太妙。
蚁后的头总共就这么点大,其中的构造非常简单,他们就算到处乱窜,能去的地方也不多。而蚂蚁的脑袋中占据面积最大的腔室……
谢松原只能想到那么一个。
——蚁后的大脑。
毫无疑问,这里是一个器官储存室。
谢松原离开了前厅,绕过一小截狭窄的“走廊”,很快,就来到了腔室的主卧。
看清其中内部构造的一瞬,谢松原黢黑的瞳孔骤然放大,似是不可置信地向后退了半步,因为受到的视觉冲击太大而呼吸滞缓。
他嗓子干涩,在那短短几秒间接收到的信息量甚至让他发不出声。
俊美的青年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其震撼程度不亚于得知白袖平时的雪豹装扮都只是他悄悄穿上的动物玩偶服。
他说不清自己眼前所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一个属于蚁后的大脑?
还是一只巨型的婴面鱼?
抑或……是这两种东西的结合体。
“主卧”内部的空间不大,就像个平地面积最多不到十平米的拮据一居室。
这里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安放并生长着一颗大脑。
这颗蚂蚁的大脑看上去和人类的大脑没有什么不同,是一个布满褶皱沟壑的半球体。那脑花看上去就像是某种嫩粉色的脆弱果冻,质地晶莹,还滑溜溜的。
然而,就在这团脑子里面,竟还存在着一只活生生的“鱼”。
谢松原之所以能认出它来,是因为这玩意儿完全就是那些幼年婴面鱼的等比放大版。
只不过它的鳞片和四肢明显都更粗壮有力,成熟结实,俨然已生长到了成体的终极版本。
这只展现在谢松原面前的鱼体型赫然有一只海龟那么大,那张“婴儿”的脸膨胀得比人类的面盘还要宽上三四倍,面相却依旧看上去很稚嫩。
这条鱼正以一个寻常人难以理解的角度生存在蚁后的大脑里,乍一看去,甚至让人觉得这像是游戏中的穿模特效。
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它们并不是硬生生地拼接在一起的。
谢松原觉得自己很难用人类的语言描述“它”的构造和外形。
这只巨大的成年婴面鱼已经深深嵌在了蚁后的脑子里,与其生长在了一块儿,彻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谢松原甚至觉得它们合并到起来后,已然转变并进化成了一个新的物种分支——
比如脑花寄生鱼……什么的。
那环绕盘亘的脑花纹路是直接长在婴面鱼身上的,就如同某种奇特的变异纹路,沿着它扁平的身躯极富规律地游走分布。
部分脑花上边还穿插生长着一排排扇形的鳞片,衬得这玩意儿越发像是进化失败的残次品。
它的整个脑花身子都在空中悬浮起来,笨重的躯体被无数根大大小小的血管同时连接到周围的肉壁上端,稳定而大量地向腔中之脑输送着营养与血液。
这条鱼还活着。
它双眼紧闭,硕大而臃肿的肉粉身躯还在随着它平稳的呼吸而起伏鼓动,脸颊两边的鳃裂一张一合。
它身上各处的鱼鳍、鱼尾巴都还像是生活在水中一般,轻盈灵动地慢慢飘浮着,画面堪称神奇诡异。
在见到这稀奇古怪的丑东西的当下,谢松原立刻就有所预感:这就是他们此行所真正要寻找的东西,也是当初任天梁口中所说的那个“它”。
因为实在是太明显了。
除此之外,谢松原实在是想不到,在这偌大的溪城地下,究竟是什么样的诡奇生物,能够拥有那样强大的操纵力量。
谢松原心念电转,一瞬间,所有的疑虑仿佛都迎刃而解。
这是一场目标是屠杀的拟寄生。
拟寄生与寄生不同。寄生,通常寓意着寄生物与被寄生物同时共存。
寄生物从被寄生物的身上获取营养,同时也需要来自对方的庇护。但拟寄生物却会导致被寄生者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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