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是之前的小桃,也就是那只多头寄生鳗。后者,则是这只巨大的婴面鱼——
如果它还能被称为“鱼”的话。
在蚁后毫无察觉的时候,婴面鱼已经悄悄入侵了它的身体,吃掉了它的脑子,甚至成为了它的脑子,在蚁后的身躯中占据主导权。
它看中了蚁后得天独厚的蚁群条件与地位,让那些不明所以的红火蚁们一趟又一趟地为自己搬来食物,满足它毫无节制、也永远都不会有尽头的胃口。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在蚁后的身体里产卵。
有了这么多受它驱使、主动送上门来的傀儡,婴面鱼几乎从来不用担心自己的温饱问题。
它只需要在蚁后的体里不断繁衍子嗣,凶狠地掠夺走那些本应属于蚁后和蚂蚁幼卵的能量,统统据为己有。
于是蚁后变得越来越饿,胃口越来越大,最终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你在看什么?”谢松原的身后冷不丁响起白袖的声音。
他不知什么时候也离开了洞口,一块走了过来。估计是有些疑惑与不满,明明只是叫谢松原去看下路这么简单的任务,对方却始终没有带来消息。
白袖如同溪水般冰凉的嗓音唤回了谢松原的思绪,也将他惊得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也许是他想得太入神了,居然都忘了白袖还在外面等他,也没听见对方的脚步声。
“嘘——”谢松原转过身来,冲白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
他向腔室深处抬了抬下巴,让白袖也往里看。
果不其然,几秒钟后,那漂亮青年的脸上也同样显现出了无比惊异又凝重的表情。
看到白袖顿时提起的警惕神色,谢松原反而安心下来——
看来所有人见到这种怪物的第一反应都是如此。
谢松原按住白袖的肩膀,用眼神告诉他出去再说。
白袖顿了顿,显然还没从刚才那种惊骇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又过了好几秒,才脸色极差地点点头。
两人一起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腔口附近。
直到视野里再看不见那只巨型怪鱼的存在,白袖才终于定了定神,压低了声音说:“那是……什么?”
这个问题,恐怕谁都很难完整地解释清楚。
谢松原感觉自己的指节间有点痒。
他忽然理解了学院里那些老学究们经常聚在一起吸烟时的心情。起码此时的他,就很想来一根试试。
他沉默两秒:“我想,应该是外面那群丑鱼幼崽的家长?”
事情变得难办起来。他们不仅没找到新的出去的路,反而还极有可能发现了地下BOSS。
那么问题又来了。
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是重新回到管道里面,和那些年纪小小,却已经武力值极强的婴面幼鱼极限2vN?
还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直接和腔室里的这条鱼祖宗正面对抗?
谢松原不知想到了什么,嗓音干涩:“你觉得,你打得过它吗?”
“它”,自然指的就是里边那条大鱼。
谢松原还真有些想象不出,白袖和这大家伙单挑起来,谁能够赢。
光是那小小一只幼鱼,就已能直接从成年男人的身上咬下一大块肉,这么一只大得能和海龟相媲美的成年婴面鱼,战斗力肯定更是难以估量。
不过,前提是它还能动。
白袖的面色有些苍白,估计也正脑内模拟着自己与对方厮杀起来的情景,摇了摇头道:“难说。你让我想想……”
他虽然比谢松原看到得晚些,但白袖脑子不笨,思绪稍微运转几下,也能猜出个大概。
他蹙起眉头,似乎要说服自己相信这个推理有些困难:“所以外边那只蚯蚓之所以会突然性情大变,就是因为……”
谢松原眸光一沉:“你也感觉到了,是不是?”
原来那真的不是他的错觉。
白袖好像觉得累了,扶着一旁的“墙壁”,慢慢坐下来喘息。
“那只蚯蚓把你喂到蚁后嘴里之后,就跟疯了一样,配合着那些红火蚁,开始攻击我们。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奇怪了。”
一边说着,青年一边用他那毛茸茸的兽爪扯了扯羽绒服的领口,有些烦躁地说:
“它好像根本不要命,也不怕疼。不管我们怎么伤害它——无论是把它的身体斩成好几截,还是抓烂它的内脏,它都依然会一遍又一遍地跳起来和人战斗。加上那群杀不完的蚂蚁……”
白袖停顿了一下,像在组织语言:“它们实在是太‘训练有素’了,简直比士兵还像士兵,甚至知道该怎么偷袭。”
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下,他们这群人类想要和一整个蚂蚁家族对抗,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对方光是动用蚁海战术,都能直接把他们耗死。
众人的体力马上就要消耗到极限,就连白袖也感觉自己的四肢像是灌入了铅,动作逐渐变得滞缓而迟钝。
就在那时,白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所以,你准备像我一样,进入到蚁后的肚子里?”谢松原听完,禁不住挑了挑眉。
白袖看他一眼:“我有直觉,关于地下的秘密说不定就在蚁后体内。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就算继续耗下去,也不过是等死,还不如冒一下险。”
说不定在蚁后肚子里淹死,比活生生被红火蚁咬死还体面些。
谢松原再一次挑起眉稍,语气中藏着一丝遗憾:“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决定进来的。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救我。”
“……看到你的时候,我还感动了一下呢。”
白袖:“……”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么。
他清丽的面孔上登时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尴尬与不知所措。
白袖沉默了好几秒,才接道:“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你被蚁后吃进去的时候,我也以为你要死了。可那时候我忽然发现,我还能闻到你的味道。”
“所以,我试着在外面叫了你一声。”
这回轮到谢松原“……”了。
就,他该感谢自己的猫薄荷味道这么强效持久吗?
白袖到底在意的是他的人还是味道?
谢松原顿了顿,突觉有点不爽,生硬地将话题转开:“那,你就这么把其他人都抛下不管了?他们能撑得住吗?”
“应该还可以。”白袖道,“我决定进来的时候,易覃和剩下那一半人也已经赶到了蚁穴。大家汇合在一起,大概会轻松一些。”
他话是这么说,语气中却丝毫听不出松一口气的感觉,谢松原在旁边看着,只觉得白袖的表情甚至比刚才更严肃了。
“怎么了?”谢松原不明所以。
另一半人赶来增援,不应该是好事吗?
白袖却摆了摆手,显然不想说这件事,只道:“等你出去,你就知道了。易覃他变得……非常奇怪。怪到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他无意细说,谢松原也没追问。
哪怕只是听着白袖这样轻描淡写地描述,谢松原也完全可以猜得出来,外边的战场究竟有多激烈。
他们才下到地下不到半天,白袖那原本英姿勃勃、毛发蓬松的兽形已经变了个样。
从对方衣物里露出来的四只爪子全部变得脏兮兮的,各种泥浆、沙土都和他身上的血液混合到了一块,黏得那松软漂亮的兽毛都拧成了污脏的一缕一缕。
白袖刚从水里出来,蚁后的体/液洗刷掉了他身上的些许污浊,但也把他的爪子泡得湿淋淋的,看着比之前的样子缩水了一半,看着怪可怜。
而且谢松原这时一瞧,才发现白袖身上的各种伤口也不少见,有的还在持续朝外渗着鲜血。
谢松原没忍住,捏了捏白袖硕大的爪子,导致对方的掌垫条件反射地弹了一下。
“……”白袖道,“别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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