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袖一愣,睁开眼睛,不可思议道:“你真的哭了?”
上一次看见谢松原哭,还是在椋城的雨林里,那时连白袖自己都觉得他要死了,可现在他不是还好好地坐在谢松原怀里么?
只是看了几段回忆而已。
说真的,他都不知道这些画面有什么好看的。
他在这里面并不漂亮,不是谢松原喜欢的那种,打理得毛发蓬松、精神奕奕的猫。
大多数时候都灰头土脸,形容狼狈萎靡,像一朵开败了的枯萎百合。
要不然就是一派面无表情的纯然冷硬,像是没有灵魂的载物一样,混在那些斯芬克斯的雇佣兵力,开着仿佛四方怪物般的车,穿行在爬满怪虫走兽的原始都市,目的明确,却精神荒芜。
而不是现在这个鲜活的,爱吃甜食、能表达自己的喜怒,也会毫不掩饰地表达喜爱,把喜欢的人放在肚皮上的白袖。
就连白袖自己瞧了都感到羞赧。
他并不想让谢松原看到他的这一面。
可谢松原的反应又改变了他的想法。因为当一个人在意你时,他连你落魄的样子都想去爱。
白袖想,谢松原在心疼他。
他抬起头,看见谢松原有些发红的眼睛,眼尾还残留着半点湿意。谢松原望着他,英俊白净的脸上一副很难过的样子,正如同因为看见了凡人的苦难而感到心软的普罗米修斯。
于是白袖想,其实这样也不错。因为他喜欢看见谢松原为他流露出来的各种神情,无论是焦急的,难受的,将要或已经落泪的,那才是爱与被爱的意义。
甚至因此而感到愉悦。
白袖把手变回了豹爪,像是知道谢松原喜欢这样毛茸茸的东西,先是笨拙地擦掉流到他下颌线变的湿痕,然后双掌捧住他的脸,低低说:“现在,你也开始为我感到内疚了?”
谢松原的心思,其实也很好猜。
他是那种非常容易与别人共情的人,心中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绪,这种敏感的特质让他总是难以拒绝别人对他的好感和善意,因为一旦知道对方为自己付出过什么,他就很难心安理得,总觉得拖欠了对方,总忍不住要偿还。
换言之,如果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也愿意为了谢松原承受这么多的苦楚,谢松原肯定也会为其流下眼泪。
但他只能爱白袖一个人。正如同白袖所讲的那样,不会再有别人了。
他从十四岁就认识谢松原。在当时那样极端的情况下,灾难让他们更加贴近。
白袖几乎见证过这个人的一切。他的脆弱、他的失落,他的决心、他为此所做出的所有努力……都让这个人的形象在白袖的心里像烙印一般挥之不去。
哪怕分开的那几年,白袖也没有一刻停止过对这个人的思念。
其他那些短暂经过谢松原人生的人喜欢他,可能只是为了他一闪而过便惊为天人的外表。白袖喜欢他,是因为他曾窥见过这个人的灵魂。
没有人会像白袖一样,对谢松原拥有如此奇怪又浓烈的情感。
“什么内疚。”谢松原说,“我是因为爱你才落泪的。”
说完,他把白袖慢慢地压在了床上,低下头,侵入他的唇齿,一下又一下地亲吻他。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在安慰,在爱抚,好像眼前的白袖还是回忆里的那个白袖,只要这样做,就能适度缓解他的疼痛。
这有点怪,白袖想,但他喜欢。
他也没有出声提醒,而是任由谢松原用双手抓住他两边的手腕,按到床上。
白袖乖乖地将爪子变回了人形,纤细修长、骨节分明,但又带着茧的手慢慢被谢松原摸索过来,用更大一号的手掌圈了进去,手指插进指缝,然后握紧。
因为少儿不宜,谢松原干脆在他亲上白袖的一瞬间就屏蔽了在场其他生物的视觉——从月湖里出来后,他就拥有了这样愈发熟练的能力。
即使看不见了,动物们其他的感官还在。在那两道交叠的身影摔下来的前一秒,小桃和小蜘蛛们就已经一窝蜂地从床上跳下来,跑到角落里乖乖待着,并笨拙地用爪子彼此触摸着对方,确认同伴们还在。
在房间正中央,不稳的气息还在交叠,再加深。
他们脑内的链接依旧没有切断,回忆继续播放。
在谢松原的精神力干预下,二人的记忆竟以一种影片剪切的方式被拼接融合在了一起。
当谢松原摔进污脏积水的下水道里,全身僵硬地从城中村一路漂到郊外废水厂,命悬一线时,白袖正在暗无天日的审讯室里接受拷问。
当白袖开着车穿过数个被变异动植物占领了的城市,只为寻找命里注定的那个他时,谢松原正迷惘地在陌生的土地上漂泊。
直到某天,在命运的驱使下,他们再度相遇。
……
许久,谢松原将他放开。
白袖微微喘息,目光有点迷蒙,花了好几秒才重新对上焦。他的唇瓣被谢松原吮得鲜红,像是浸了水的花瓣。额前的发丝散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谢松原与他前额相抵,时深时浅的呼吸拂撒在白袖的面颊。
白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重新抽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反过来安慰他:“其实没什么,每次的疼痛,最多只有几分钟而已。你知道我在军队里都受过什么训练吗?那比这痛苦多了……”
“那不一样。”谢松原说。
“是吗?”白袖的眼睛转动两下,“可我觉得,我还是比较幸运的。你看,我虽然忘了你,但我最终还是记起了你。我虽然和你分别,但最后还是找到了你。今天醒来后看见你的那刻,我忽然在想,其实斯芬克斯让我忘了你也不错,那种明明挂念一个人,却始终不能和他见面的感觉,实在太糟了。”
白袖甚至不知道与□□上的痛苦相比,这两者之间哪个更令人容易接受。
他接着莞尔一笑:“况且你不觉得,在忘了一切的情况下再次喜欢上同一个人感觉很有意思吗?起码现在我知道了,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不管是十四岁而是二十一岁,只要见到彼此,谢松原和白袖就会坠入爱河。”
每次都钟情于一个人的感觉,就像蜘蛛反复落在同一张网里,也像从生长期开始就慢慢品尝一颗果实。
因为果实的熟度不同,所以含在口中的滋味也不一样。
由酸涩转到甘甜间的每一种微妙变化,都值得被记住。
谢松原也笑了。
他十分自然地揽住白袖的腰,做出一个把人圈怀里的姿势,很庄重的样子,对白袖道:“谢谢你哪怕忘了我,也还是回到了我身边。”
“对我来说,你也一样。”白袖说。
——哪怕相隔万里,兜兜转转,阴差阳错,还是会遇见喜欢的人,还是会再次喜欢上他。
他想不到比这更好的事。
*
乔其的手术在四天后举行。
岑思远在离开云城基地的路上因为受到了惊吓而精神不佳,但第二天也调整了过来,在受到陈首长的慰问后,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投入工作。
这四天内,谢松原和岑思远反复探讨了手术方案的可行性。
“我认为这个手术方案的成功率很高。”签署手术同意书时,谢松原尽可能向乔家父子解释。
“在污染源的影响下,人体内的每一颗粒子都会加速到较高的能量,生物分子振动加剧,血液流速加快,新陈代谢提升,更方便身体恢复。”
“我们参照的是放射性治疗在医学方面的运用案例,但不同的是,污染源的辐射要比正常放疗的能量大上很多,也更不可测。我用过一些动物来做实验,目前来说,只要能在一个小时左右完成手术,应该不会对人体造成太大问题。”
同样是电磁波,与一般的激光和放射治疗相比,污染源有着明显的弊端。谢松原没法将污染源释放出的辐射像治疗仪器那样凝聚成束,在一定的小面积区域内治疗病灶——
除非军方的人能制作出一台专门以污染源为工作物质的医用激光加速器。
谢松原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方案的可能性,不过只有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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