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的车辆远去,拂莱.丹戈才从窗前离开。他从床下拖出一个箱子,挑挑拣拣出一块木头,来到桌前提笔画下一个靠窗微笑的男人,想了想,又涂抹掉他怀中的孩子,改成了一大捧玫瑰。如此,他才满意地放下笔。
霍仲希总共在小木屋住了一周,本是来休假的,却没有一天闲着。头天被贺行简叫去铲雪,之后又陪戚在野上山采蘑菇,以及做面包、打奶酪、钉花架,偶尔因为做的活太粗糙,被分配去带孩子。不过他很乐在其中,尤其是给戚在野辅导功课,每每提醒一句“集中注意力,你的心散了”,那个走神的学生就会冲他露出愧疚、讨饶的表情。
这大概就是做个严师带来的福音。
霍仲希反复品味这副神情,还想看更多,但这也就意味着,他要用一些比现在更严格的手段,还不知道对方到时会不会抵触。不过这是个聪明的好学生,慢慢调教总能接受的。这么想的时候,他手指抵住对方的后背,沿着脊柱一寸寸往下探。
戚在野误解了他的意思,回头强调,“我还在写作业。”
“知道,我不做什么,你慢慢写。”他手撑在书桌上,待对方转回去,就低头看他伏案写字时露出的一截脖颈。太干净了,最好再戴一些饰品上去,纹身也可以,就纹在脖子的底部,关于纹什么倒是没想好,名字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戚在野感觉后脖颈发凉,伸手摸了摸,好邪门,是哪漏风了吗。
几日后,霍仲希结束休假。他前脚提着行李离开,后脚伯爵就正式住了进来。其实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但霍仲希一向跟公主走得近,为了不暴露伯爵的行踪,戚在野便做了这个决定。也是同一天,戚在羽结束与朋友们的新年旅行,来到木屋度过最后的假期。
兄妹俩好久不见,当晚几乎聊了个通宵。自从她上了大学,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开朗起来,戚在野叮嘱她心理医生那别忘了去,小妹让他放心,会有周老师在身边时时叮嘱。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两个人独处时都很少提及过去,以前是觉得不必自揭伤疤,现在更多是看淡了,聊天中谈论的,也多是对将来的规划。
小妹终究是因为身体原因没能上军校,最后报了飞行器动力工程专业。显然这个选择没有错,她双目炯炯有神地跟戚在野讲述这一学期发生的趣事,以及对未来的畅想。
“未来我造的火箭,会承载着我和你的梦想飞向太空!”
“也包括我?”戚在野笑盈盈地问。
兄妹俩枕在一个枕头上,黑暗中,只能借月光看清对方的脸。
戚在羽坚定地回:“当然。无论我获得什么成就,军功章都有你的一半。”
兄妹俩相视一笑的瞬间,心中同时淌过一阵暖流,胸膛变得温暖充实,身心从未有过的放松。缘何如此,大概是——
万物更新,旧疾当愈,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时间慢慢过渡到春,气温逐渐回暖。贺行简挑了个好天气,把仓库里的枪支拿出来都擦了一遍。好巧不巧,这时戚在野接了个紧急电话,要立刻去趟瑞比斯,正急需用枪。
手下刚来电话说,有几卡车的货被抢了,
“不止我们的货,上城区来的一群志愿者也被劫走了。我们第一时间联系了警方和附近的驻军部队,都统一说辞让我们等,摆明了不想管呗!”
临行前,贺行简把擦拭好的枪给戚在野装进后备箱,身子探进驾驶室与他吻别,“去轰烂他们吧我的勇士。”
戚在野喜欢被人坚定相信着的感觉,这让他愈加信心百倍,于是回应给了贺行简一个更深的吻,“想要什么礼物,我顺路带回来。”
贺行简开了个玩笑,“刮到你帽子的第一根树枝。”
“那你呢?”他问一直靠在二楼窗边的伯爵。
“一朵玫瑰。”
“这个季节哪有玫瑰,你们的礼物能不能正常点,当在演童话剧吗。查理呢?”
查理.金从伯爵身后出来,显然他刚才正在打扫屋子,身上还系着围裙。他想要一些镇上买不到的布料以及缝纫工具。
“这好办。”
接着戚在野就在一家子的殷殷目光中出发了。
营救任务很顺利,但过程中受伤也是不可避免的。
戚在野手臂上被匕首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哈巴内拉见状把他拉到边上去包扎,给来往的救援人员让路。
“其实这次行动你不来也行。”
“又说小孩话了。”哈巴内拉才刚成年,于戚在野而言就是小孩子。
“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看,我没那么弱。”哈巴内拉负了气,清理伤口时下了重手。
戚在野“嘶”得一声吃痛,调笑他道:“小孩子气性才这么大。”
哈巴内拉是鱼婆指定的接班人,年纪小,做事却沉稳,战斗力也不弱。说他小孩心性,也只是戚在野的打趣。
“你缝轻点。”
“都缝上针了,肯定疼啊。”哈巴内拉短促地笑了一下,“过会给你系个蝴蝶结。”
戚在野背靠集装箱,抬头看仓库漏光的屋顶来分散注意力。过了会,一支烟递到唇边,哈巴内拉说:“或许能让你好受一点。”
戚在野偏过头咬着,“火呢。”
“没带。”
“送佛都不肯送到西。”
如此说说笑笑,倒也能分散注意力,但很快就有人打断了他们。
戚在野很诧异会在这碰到祝鹤,“你怎么在这?”说话间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身上除了脏点应该没受伤。
“不明显吗?来做志愿者的。”哈巴内拉瞥他一眼说,“这帮温室里的花朵就会自我感动,什么忙也帮不上,净添乱。”
“少说两句哈巴内拉。”
“你说什么黑鬼!”
“你也少说两句!”
祝鹤的性格还是没变,一点即炸。哈巴内拉肤色确实深,不知是先天还是后天晒的。他一向不介意别人拿他的肤色作调侃,但如果是带有恶意的,就另当别论了。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剑拔弩张,戚在野只能充当和事佬两头哄劝。缝完伤口,他让哈巴内拉去处理抓到的绑匪,“送几个到警局,再留两个带回鱼婆那。”
“嗯,我知道怎么做的哥。”
哈巴内拉走后,祝鹤想带戚在野去外面的医院重新包扎,“小心感染。”
“放心,哈巴内拉做事一向细心。”戚在野捡起外套,打算先送祝鹤离开。
祝鹤怏怏地跟在他后面,“你是不是又觉得我在胡闹?”
戚在野如实道:“没有,只是觉得你不够深思熟虑。你想做志愿者,大可以去安全一点的城市。”
“我没有胡闹。”祝鹤停下脚步说,“我只是想多了解一点你的过去。”
戚在野在几步之外停下脚步,祝鹤看着他的背影深吸气继续说:“我很害怕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关系会越来越远,所以我想来你长大的地方看看,走你走过的路、体验你成长的环境,心想这样,我们总该能多一点话说了。”眼睛酸酸涨涨的,祝鹤使劲揉了揉,“你总说等我长大再跟我慢慢谈,我不知道怎样才算长大,明明跟一个比我小的人都能谈笑风生,跟我却总没话说……我知道是我们没共同语言,可我在努力,你能等等我吗?”
他说了一长串的话,戚在野却只简短快速地回他四个字,“没有必要。”
冷漠的话语,砸得祝鹤耳膜震响,原以为的温柔宽慰一句没有,这让他倍感失落。
两人在路上停顿的这一功夫,有不少人围上来跟戚在野热情地打招呼,还有个老妇人挤进人群,颤颤巍巍地亲吻他的手背和脸颊,她儿子是被劫持的司机之一。
“这是一片没有神保佑的土地,但好在你们来了。”
祝鹤被挤到了人群外围去,他内心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想让戚在野自己发现这件事,可对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只顾着弯腰和老妇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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