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备而来啊。”戚在野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离婚,确实是他曾经的诉求,然而他此时的内心却并没有因为伯爵的放手而感觉轻松,相反一片茫然,还隐隐升起烦躁。“那、那戚宝怎么办?”
“我相信你会给她最好的生活,所以并不担心。”
戚在野缓慢地松开握住方向盘的手,垂眸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是除婚礼那天外,他第一次戴上这枚婚戒,因为今天是戚宝第一天上学。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他想要一些仪式感,比如夫妻俩一起送孩子上学,又比如,戴上这枚戒指,让他和伯爵看上去更像是一对夫妻。
伯爵倾身靠近,手掌贴上戚在野的脸颊轻轻摩挲,然后卡住他的下巴将脸扭了过来,“怎么了,突然像只被抛遗弃的小狗。”
戚在野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他到现在为止大脑仍混乱着,按理说他该感到开心,可是心却沉重到像吞了块铅,“要不......不离了吧。”他讪讪地说。
“为什么?”
“现在的生活挺好的,没必要改变。而且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基本没有要磨合的地方,日子平静安稳不就好了,大家都是这样过的。还、还、还有——”
伯爵的笑声打断了他,“别急,慢慢说。”
戚在野脸有些热,胸膛起伏也越来越大,不得已深呼吸了几次,“还有小戚宝很喜欢你,你和查理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时间甚至比我还要久,要是现在乍然离开,她会伤心的。”他说完舔了舔嘴唇,去看伯爵的表情,“你怎么突然想要离婚了?”
伯爵反问:“那你呢,怎么突然不想离了?”
“我刚已经说了,我先前是对你有偏见,但现在误会都解除了,那大家既然没什么大的矛盾,就没必要改变现状。你是还有什么顾虑吗?”戚在野不解地问,旋即又歪头追问:“还是说受什么刺激了?”
两人在狭小的空间内对视着,戚在野的表情到现在都是懵然,拂莱.丹戈看着这样的他,忽然觉出几分可爱来,这个一贯嚣张可恶的年轻人,鲜少会露出如此茫然无措的神情。
“你我对家庭的追求的不一样。安稳,是你认为的唯一必要要素。”
“那你认为的呢?”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戚在野蹙眉,肯定地说:“你没有,否则我一定会记得。”
“你只是没放在心上。”拂莱.丹戈用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含笑说:“年轻人心里装的事多,不记得正常。”
“那你再告诉我一次,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解决的,非得要离婚。”
伯爵并不回答,只是看着戚在野笑,直把对方笑得毛毛的。
“抱歉,我不愿意。不过你这个年轻人真是奇怪。”伯爵揶揄他,“是我强势介入你的生活,害你三年有家不能回;是我逼迫你和喜欢的人分开,让你们至今心存遗憾。你不恨我,反而要跟我继续在一起?难道时间真的会磨平棱角,连你咬人的獠牙也一起磨平了?”
戚在野张了张嘴,看着他戏弄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的挽回是一厢情愿。对方的一再拒绝,让他觉得羞臊的同时,心底更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这不对劲,他应该为与他撇清关系欢欣鼓舞、应该立刻把车开往市政府喜迎单身,而不是在这说一大堆劝他回心转意。他为什么要挽回他们的关系?只是怕戚宝难过,还是漂泊日子过久了,所以格外珍惜现在的安稳。
戚在野心乱了,他恍惚觉得拂莱.丹戈说的是对的,是安稳的生活蒙蔽了他的眼、磨平了他的爪牙,使得他轻易就把软乎乎的肚皮翻给曾经厌恶的人看。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错误,那么现在他该做的是及时止损,而不是一错再错,他实在不该忘记拂莱.丹戈是多么恶劣的一个人。
真的要离吗?在他心底仍存有疑虑的时候,嘴上却似赌气般说道:“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
他此时答应得爽快,但真到了办理手续的那一刻,内心仍是乱成了一团麻,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抗拒,戚在野不明白,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的指尖为什么在抖一样。
离开市政府的路上,戚在野焉焉的,伯爵却是神清气爽。这让戚在野很不是滋味,心里泛起一股酸,更是蓄起了一团火。他从不知道,拂莱.丹戈竟会因为离开自己而露出如此轻松愉悦的表情。他内心不满,更多的却是委屈,他凭什么被拂莱.丹戈这么讨厌。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去市场的路上,戚在野问道。
“我和查理打算先回华美洲。”
“查理也要走啊。”戚在野勉强扯了下嘴角,想笑着回应,但脸实在是僵。恰逢红灯,他双手离开方向盘,低头静默地摩挲戒指,一晌后趴到了方向盘上,这种亲近的人一个个离开的感觉实在太让人难受了。
“绿灯了。”伯爵提醒他道。
戚在野抬起头时,眼尾有亮晶晶的湿润。他平静地启动车辆,开了一会后,伯爵说道:“前面路边停车。”
戚在野依言照做,“怎么了,是有什么东西要买吗?”
只见拂莱.丹戈解开了安全带,往戚在野的方向倾身过来,隔着中控台抱住了他。
戚在野没挣扎,把头偎在他肩上,“这事先不要跟戚宝说,我怕她难过。”
“好。”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等小仙来,不然怕你手忙脚乱。”
“我会请保姆的,新赛季快开始了,他在这里待不长的。”戚在野轻声叹气,“怪不得这次回来,你自己的东西没带多少,倒是把我的全搬过来了,原来你早打算好了。”
“嗯。”伯爵的手从他后脑勺下移到后脖颈,轻轻地捏了又捏,两人抱了有小一会,直到有好心人敲车窗说:“这儿会拍照,当心点。”
伯爵松开手,“好了,去买些你爱吃的菜吧。你刚说,要给小玉买什么?”
眼底的酸涩有稍稍平复,戚在野揉揉眼睛重新发动车辆,“汗巾,她太好动了。”
查理对他们离婚的事并不感到意外,他应该早知道了伯爵的打算,“大概会等小玉适应了学校再走,明天约了几个保姆面试,我会帮你把关的。”
戚在野在厨房打下手,把烤好的海苔芝士饼干一根根放到罐子里储藏,客厅里的伯爵在弹钢琴,琴声飘来厨房,惹得戚在野又烦又燥。
“他心情不错。”查理说。
“......”戚在野更烦了。
傍晚小戚宝放学,查理跟她说爷爷和爹地要出个差,有段时间不能回来。小戚宝有些失落,耷拉着脑袋,“又是出差......”
戚在野的心情不免也跟着低落。晚上查理哄孩子睡时,他就在隔壁客厅,侧着脑袋,直挺挺地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伯爵路过时,端着一杯水倚在门边问他怎么了,等了会没人回应,走进一看才发现他睡着了。
拂莱.丹戈拿水杯碰了碰他的鼻梁,戚在野睡梦里皱了皱鼻子。水杯又下移贴在了嘴唇上,戚在野感觉到唇瓣上的冰凉,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于是下一秒,水杯便换成了拂莱.丹戈的手指,而这回戚在野只是抿了抿嘴,接着身体一动,像是要翻身。
“起来,回去睡。”
戚在野睁开眼,猛地被灯光耀了一下,于是拿来一个靠枕捂住脑袋,带着鼻音嘟囔道:“灯好亮。”
“怎么睡在了这?”伯爵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平板放在腿上,打开查看邮件。
“我在想事情。”戚在野适应光线后便把视线放在了伯爵身上,他忽然想起,眼前这人以前是连邮件都要别人念来听的矜贵。
“想什么?”
“在想你白天说的话,你说我想要的家庭只要稳定就好,那你的呢?你说你告诉我了,可我就是想不到。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伯爵低头笑,“你的希语课还打算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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