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识野仔细听着,挂断后,立马打开了没登录过的手机邮箱。
真有艺海的邮件,最早的那封来自三个月前。
几行字下来,和小安说得差不多,联系方式、合同条款都附上了。
江识野盯着邮件里两首歌的链接。卖不卖他还来不及想,只觉得这两首歌像是个通往过去连接未来的时光结。
他写过两首歌……被人看上了?
阿浪拿了橘子倒了一杯水,过来时就看到江识野正在急急忙忙揣兜找耳机,眼睛很亮。
江识野实在是等不及要听他的歌了。耳机没找到后就问他:“不好意思,能借下你的耳机吗。”
阿浪摸了下自己的腰包:“我这儿只有四哥的耳机。”
“哦,那还是算了。”
耳机这东西很私人,又要触碰肌肤,江识野不想不经过别人同意就用。
“四哥不介意的,而且他蓝牙耳机有好几对,这一对他没怎么用过的。”阿浪手掌摊开一对OirPods。
虽说没用过,看着却没有特别新。
江识野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接了。
自己两年前写的歌就在面前,他无法做到稍安勿躁。
“那谢了。”他说,准备连蓝牙。
掀开充电仓的盖子,连接界面就弹了出来,显示出了耳机的名字。
两个emoji。
——僵尸和剪刀手。
江识野呼吸顿住,登时睁大了眼。
恍惚间,【僵尸】【耶】的OirPods蓝牙已自动连上。
第7章 Verse.两首单曲
Lune是艺海公司旗下的一个原创音乐论坛,挺小众的。两年前ID为S8的江识野在上面发布了两首歌,一首叫《所幸》,一首叫《索性》。
江识野不相信自己会取这和SB大同小异的ID名,可intro一响,他立马意识到。
歌真是自己的。
Dream Pop风格,不强调riff的氛围感,低吟气音干净混响,吉他在几个八度间游弋,配以钢琴的厚重音和失真轻柔的噪声。
“S8的曲风,简直像在太空里嗑药,温柔迷幻又上瘾。明明是典型的后现代Pop Music,却又带点儿古风韵味。真的绝。”
这是《索性》里的热评第一,目前已经被点到了万赞。江识野发现,这两首还挺多人喜欢的。
他也喜欢。听一遍就在脑子里扒了遍音谱。
其实很陌生,许多细节的处理相当眼前一亮。江识野先是不谦虚地觉得太惊艳了,又谦虚地不敢相信出自自己之手。
还有歌词。
写得相当云里雾里。虽然Dream pop本就强调内收的情绪。但有几句他看着着实尴尬。比如《索性》里什么“暮色,蒸腾起伏的歌。我等你赐我,潮汐月泽”,也不怪听众说肯定是热恋期写的,他自己都觉得……很他妈像个矫情肉麻的小媳妇儿。
两首歌都不长,但江识野花了十五分钟才听完一遍。
主要是他前十分钟一直在发呆。
拿着耳机发呆。
所以这是自己的耳机,丢到岑肆那儿了。
吗?
这听起来太扯了,他从没买过Oirpods。
但蓝牙又能自动连上,说明的确用过。
可就算这是他的,他脑袋抽了才会用岑肆叫的外号取名。
那是岑肆的恶作剧?
但什么时候耳机落在他手上的?
江识野的思绪变成了耳机线,缠得乱七八糟。他想不出来。
但无论如何,这都说明在吕欧都称作“失联”的三年里,他和岑肆有过交集。
“僵尸先生?”
阿浪把江识野叫回神。
他眨了眨眼,深呼吸一口。
指腹把耳机抹了抹,他还给阿浪,视线往病房里一偏,“我能进去吗。”
阿浪有些犹豫:“四哥在睡觉。”
“没事。”
阿浪不说话了。
想着再拒绝有点儿欲盖弥彰,他纠结了下还是点头,带着江识野进入了房间。
里面又静又暗,窗帘拉得严密。阿浪把江识野带到外面沙发上坐,递给他橘子,还打着手语问要不要吃桃。
江识野笑了下,心想这助理也太热心了。他本想说“不用”,却发现在这种极致安静的环境里,嗓子都跟着发紧,便只摇了下头。
他打算坐会儿,看岑肆能不能睡醒。心里挺乱,也莫名有些兴奋。
如果把失忆后的生活当成一个闯关游戏,在此之前,江识野一直觉得自己还在第一关打转,陷在一团对过去和未来都迷茫的雾里。
但今天,电话、邮件、还有耳机,都像天降道具,撕开了一道小小的突破口。一些忘记失去的东西仿佛从空白的土壤里冒出了小芽,即便让他疑惑,也至少给了他盯着芽思考的机会。
江识野想他的两首歌,想那两个emoji。不知过了多久,一直看手机的阿浪突然从沙发上腾地站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阿浪说外面好像来了几个狗仔,得去处理一下,让江识野稍等会儿。
等他匆匆离开后,病房里就更安静了。
滴答滴答,只有输液管的声音。
岑肆竟然在输液。
江识野想到吕欧说的“气血不足”,走近瞅了眼躺在床上的人,又移开目光。
过了两秒,又瞅了一眼。
岑肆棺材板的姿势躺着,和在头疗馆别无二致,睡得很沉。也不知是不是房间光线不好的缘故,他的皮肤和嘴唇确实都呈现出一种毫无血色的苍白,剥去生气,只像座精致易碎的古典雕塑。
江识野意识到房间之所以如此静默,就是因为这人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太静了,他都忍不住一动不动。
等他意识到自己都快成为另一座雕塑时,已经盯着人家看了快五分钟。
然后他有些反应过度地侧过身。
大概是真的过度了,迈腿幅度有些大。突兀的摩擦声似乎惊醒了床上的人。
岑肆突然偏过头,就对着江识野的方向。睫毛颤了颤。
“阿浪。”他有气无力地轻唤了声,微睁开眼。
江识野做贼心虚地停住望着他。
岑肆迷迷糊糊地问:
“我睡多久了?”
他看起来很虚弱,也没什么意识。微皱着眉,眼睛像即将被吞噬的残月,眯着细长的缝,在密浓垂缠的睫毛后黑沉沉的,隐着若有似无的光。
这副模样被江识野看在眼里,陌生而怔愣,他呆呆地瞎回了句:“……下午了。”
“别让人来。”岑肆梦呓般模糊地轻哝道。
然后没等江识野再说什么,他便阖上眼又睡着了。眼里的细长流光转瞬消逝,脸依然面向江识野侧着,拉出一道冷峻的颈部线条。
房间再一次陷入听不见呼吸声的安静。
江识野看着他。
这一次,目光直到有人进来后才挪开。
阿浪是和柚姐一起回来的。
江识野便被赶走了。
确实是赶的,不过江识野自己也想离开了。心情有些古怪。
回去后他依然没找到自己的蓝牙耳机。那也是失忆后升级的新款。江识野想起以前,他就一对有线耳机走天下,就是那种把音量稍微调高点儿,就和外放没啥区别的粗制滥造耳机。为了不影响别人,他一般把音量调得很低。他听力好,调得低也能听得清楚,但也是因为这,他无法在户外单纯聆听一首歌,总会灌进周围的声音。
但他还挺享受的。像给音乐加了个自己的滤镜,在列车呼啸而过时听Beatles和在学校里听感受是不一样的,这很有趣。
于是他也爱在旋律里加些独特的噪音元素。找不到耳机的江识野干脆把两首单曲外放,就着编曲软件很快扒出了音轨,却还是和原曲有些差别——他没揣摩出里面加入的白噪是什么。
太细太密了,有的像风声,有的像金属碰撞声……
江识野听了一遍又一遍,关于卖歌这事也愈发纠结了起来。
最开始他觉得肯定是要卖的。可加了小安微信详聊后,他莫名有些舍不得。
歌是给一个新出道的男团,不是首发也无法作为专辑主打,还会大幅改编,总有种给别人做嫁衣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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