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在江识野的瞳孔里飞舞得更快,仿佛要在心脏里扑个满怀。
他呼吸一滞。
妈的……
这人的直接才是直接啊……
明明也是告白的话,怎么就比自己说得更得劲儿呢?
江识野觉得自己的一大敏感点就是岑肆叫他的名字,全名,让他总会乱七八糟地瞎想。纳博科夫叫洛丽塔分三步,岑肆念他名字分几步?卷舌的识,三声的野,他的舌尖是如何向上翘起和硬腭相触,又是如何把转一道的尾音拖长,才能做到把他名字念得如此意味深长?
这像一个符咒,让他心情激荡。
含蓄的人永远喜欢最直接的表达,像名字这样直接。但最直接的话也永远让含蓄的人慌张,江识野眼里发热,脸又埋向岑肆胸口,只任着耳朵发烫。
不管真假,此时此刻他享受当下。
他埋了一会,才在他心口闷着声音回答:“我知道了。”
-
下午吕小鸥要查询高考成绩。
吕欧和江识野帮着刷新系统,刷了半小时,总算是把成绩刷了出来。
稳定发挥,650+
吕小鸥连续第二天眼圈儿红了。
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江识野看着吕小鸥的成绩,很羡慕。
他的羡慕很朴实,不是因为高分,只是单纯羡慕吕小鸥读大学。
要说如今和三年前最大的差别,在他看来就是学历越来越重要又越来越贬值,用吕欧的话说是“卷”。江识野本没怎么体会,觉得怎么活不是活,但去阶步时,连老板娘都会问他一嘴读的什么大学,他才有种羞耻感。
在研究生遍地走的情况下,自己这种就是文盲底层啊……
文盲不止他一个。晚上节目结束后,吕老板请头疗馆全体员工吃饭。
前去的出租车上,江识野便和岑肆发无聊的日常微信。
他告诉他吕小鸥的分数,文盲就回得很夸张:【这也太高了吧是状元吧】
【JSY:。】
【4:高考满分是多少啊】
江识野想抽他。
【4:我哥毕业好像才考119】
?这么低?
聪明如野,立马提出质疑:【你确定你哥考的是高考吗……】
岑肆没回。
五分钟后。
【4:噢,我刚问了下,是托福】
“……”
这人确实是脱离义务教育、不察人间疾苦多年。
不过江识野很少听岑肆提他哥哥,好奇心驱使他查起户口。
【JSY:你哥比你大几岁】
【4:6岁】
【4:我哥是霸总[坏笑],长得和我还挺像,你可能会喜欢】
【JSY:。】
【4:幸好有我哥,不然就是我去当霸总了】
也没有很幸好吧……
不过和岑肆聊着有的没的都还挺有趣,大概这就是谈恋爱,发个表情包心情都很好。就在江识野沉醉于好心情时,又收到另一条微信。
是陈征。
陈征说很满意他的试唱,已经确定他就是网剧宣传曲的演唱者了。邀请他这周末来京城VEC总部录音。
这是江识野意料之中的结果,他想了想,把和陈征的聊天截图发到岑肆的置顶聊天框去。
【4:你什么时候和VEC勾搭上的】
江识野看不到岑肆的表情,不知他这“勾搭”是褒义还是贬义,坦诚相告后问:【JSY:不行?】
【4:没有,只是你没给我说[委屈]】
江识野犹豫了下,输字:
【JSY:那你和我一起去京城吗】
又连忙补上:
【JSY:你忙的话,不去也没关系】
他口是心非,说的是没关系,等看到岑肆真回了个“不去”的时候,心里拔凉拔凉,饭都不想吃了。
不想岑肆下一秒又回。
【4:这不叫去,是和你回京城】
江识野又笑了。
他和岑肆说了要录歌的时间,商量周五晚上去京城。但在交通工具上有些犹豫不决。
岑肆如今的身份,高铁自然不方便乘,坐飞机即便全副武装也容易被发现。
其实发现也没什么,主要是江识野要跟着他。
不知怎么回事儿,目前江识野还不太愿意被人注意到他在岑肆身边。
两人兀自思考了半天,岑肆说:【那坐私人飞机吧】
【?】
这人还他妈有私人飞机?
万恶的娱乐圈。
【4:不是我的,我没那么有钱,是我大伯的,我找他问问】
?这人还有个大伯?
奢侈的资本家。
江识野情不自禁理了理岑肆家的关系。
老爸搞互联网。
老妈民谣女王。
姑妈戛纳名导。
大伯私人飞机。
哥哥满分120的托福考119,是个霸总。
又想到企小查上那满满“岑”姓的关系图谱。
江识野头都大了。
自己这是攀了个什么高枝儿啊……
既确定周末要去京城,岑肆便改了通告,把录节目和拍戏都堆到这几天进行。
江识野按照他的嘱咐正常在头疗馆出入。
但岑肆不再主动亲人。
也就是午休掩人耳目之时抱一抱,抱个几秒后,他便松开,一副禁欲相:“好了,你说的,我们要节奏慢点儿。”
“……”
江识野知道他在欲擒故纵。
偏偏対自己挺好使。
他反而有些憋着。
周五晚上,岑肆接他。他刚从云城过来,风尘仆仆,江识野背了个行李,大包小包。
今天阿浪和柚姐都不在。岑肆裹着层暮色,把他揽过来时,他登时有种和人度蜜月的感觉。
江识野还没坐过飞机,遑论私人飞机。他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很土,所以第一次看到机场的私人停机坪时,他毫无表情;登机后乘务长带着他穿过花哨的影视墙时,他面不改色;直到一拐弯,看到豪华且宽敞、关键还没人的机舱时。
他眼睛还是不受控制地睁大了。
靠。
有钱真爽。
江识野局促不安地看着液晶电视、真皮沙发,竟然还有吧台,都不知屁股该往哪儿摆,只能跟着岑肆走。岑肆看他那表情,忍不住发笑。心里又有些难受。
他其实很少坐大伯家的私人飞机,更何况是公务机,人出差用的。今天借过来,也有复合后用其撑撑场面、秀秀宠爱的意思。
岑肆以前最瞧不起那些用钱彰显个人魅力的富二代,仿佛除了钱就毫无吸引力了。不想如今自己也成了这种人。就像他以前最瞧不起娱乐圈,最后却小丑般走了进去。这两者対他来说都很容易。娱乐圈不要他的实力,不要他的高考成绩,那时他的自尊被碾得稀碎,家人希望他能重振旗鼓。于是姑妈给他拍戏,老演员给他做配。
事到如今连岑肆自己都不知道,金像奖影帝到底真是因他们所说的“与生俱来的戏感”,还只是因为他姓岑。资本在这个圈为所欲为,自己就成为了资源拿到手软的好运之人。可是真正有实力的——比如江识野歌声那么一骑绝尘,却依然要从一个小网剧的宣传曲开始混。
他并不能在娱乐圈找到自己的价值,只是真正想找到价值的地方——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的钱,只是靠身体用最单纯的数字丈量价值的地方,他又已经回不去。岑肆不知失忆的江识野是出于什么原因再次喜欢上这副模样的自己,反正他想在复合的前任面前彰显魅力,如今都只能用私人飞机这种,最俗气的方式。
算了……岑肆揉了揉后脑勺。
想得多就头疼。
飞机起飞,江识野趴着窗口,一动不动地盯着越来越小的城市,越来越高的灰色云层,在夜晚里,这些云层可能遮住了星。
他看得入神,直到空姐来送餐。
日式煎三文鱼,泰式芒果糯米饭,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精致小菜。
“吃吧。”岑肆说。然而自己却没怎么吃。江识野之前就发现他现在食量特别小:“你不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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