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识野又笑,声音像卷着月色的夜风吹到了岑肆那边儿,岑肆一直紧张且越来越紧张的心情在这一瞬纾解开来,躺着奥运村狭小的房间里一眨不眨看着天花板,在心里暗暗为自己鼓劲。
“再等我七天。”
只有七天。
奥运会赛前一周的备战应是什么量,江识野不清楚,他没打扰岑肆,只让他晚上给自己报个健康。
但他这段时间没事就容易瞎想,烦得很。干脆借着自己开幕式嘉宾的特殊身份,去白嫖了很多比赛。
羽毛球看了几场,游泳也看了几轮,篮球也选了个小组赛……不过他心态确实不行,看赢家的脸就会代入岑肆会该怎么庆祝胜利,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世锦赛他击败弗朗索后张开双臂的瞬间;看输家的表情也在想岑肆输掉会是怎样的,但他会输吗……
其实是会的。江识野清楚,岑肆也清楚。话语只是强心剂,真正的奥运冠军属于实力和运气双加成的第一,属于天时地利人和。
截至目前来看,岑肆还是有些霉。
赛前一天,江识野没绷住,去奥运村再看了眼他。
这次托的邹孟原的关系。
邹孟原退役后就是国家击剑队教练组的成员,国击队的人在前一年就知道他俩是假结婚了。
江识野本只想趁岑肆午休的时候看看他,很快就走,然而岑肆并没睡,拿着手机备忘录的研究笔记战术。他便帮他按摩了下腿,像九年前世锦赛前一天那样。
两人都没说话,岑肆默默趴着滑手机,江识野的手掌拍着他紧实的大腿肌。直到要离开了,江识野才开口:“你猜我明天会坐哪儿。”
“角落。”
“你怎么知道。”
岑肆轻挑眉:“毕竟我老婆是明星,树大招风。”
江识野拍了下他屁股。
岑肆:“你坐哪儿都没关系,我能感觉到你。但是决赛的时候你一定要离我近一点,越近越好。”
江识野说:“那是自然。”
快要离开时,岑肆又喊住他:“等等僵尸。”
他抛给江识野一个小盒子,江识野立马抓住。
看到手中的玩意儿,他如常的脸色顿时有点儿别扭:“……你啥意思。”
“明晚用。”岑肆面无表情地指示。
“……你三天后还有团体赛。”
“没关系。”
“行吧。”
江识野把印着奥运五环logo的安全套揣进兜,带回了家。
这晚睡前,江识野又把7年前的养生综艺搜出来,回顾了有流星雨的那一期。
他对着平板里的流星,傻不拉几又贪婪地再许了个愿望。
——许愿明天岑肆运气好点。
他好像也只能为他做这些了。
……
第二天。
第X届夏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男子佩剑比赛日。
奥运会和世锦赛是相同的赛制,从上午八点半就开始进行淘汰赛的角逐,输一场就回家。
江识野8点便全副武装地到了,天热,他却把自己裹得挺严实,简直像要炸场馆的恐怖分子。
好在场馆里凉快。
江识野没选择和岑肆家人在一块儿,那会引人注意猜测身份。和岑肆离婚三年,已经没几个外人关心他俩关系,他也不想在今天这日子招惹任何麻烦。
低调是有好处的,他可以静静坐在角落欣赏岑肆的比赛,大屏幕放大着他的动作,果断干练。
32进16,16进8,岑肆都速战速决大比分赢下了,看上去很轻松。
上午比赛一结束,他就随教练组离场,全程都没往观众席看一眼。
他比赛日的风格就这样,冷峻自我,笑是不可能笑,手机也全程关机。
但他知道江识野在哪儿。
中午场馆闭馆,离场时江识野听到旁边的外国观众讨论道:“真的太厉害了,动作好酷。”
“比分都是碾压,确实强。长得也不错。”
江识野以为是在夸岑肆,正暗自高兴着,听到下一句就是:“才18岁啊,太有天赋了。”
“八强赛直接15-1把4号种子淘汰了,我是他对手真要怀疑人生。”
“我赌约翰会夺冠。”
江识野加快脚步离开了。又拿出手机搜了搜。
岑肆和约翰没分到一个半区。
——要在最后相见了。
江识野回家吃的饭,下午馆里明显观众加多,已经有些拥挤,江识野怀疑晚上决赛时,场馆会被挤爆。
8进4,岑肆的对手是弗朗索。
9年前世锦赛弗朗索被岑肆双杀得心服口服,说他是一生之敌。然而,等他都拿了两届奥运会冠军、明确告诉媒体这届是最后一届奥运会后,岑肆却还只是第一次登上这个赛场。
东道主的优势开始显现了出来,每次岑肆一得分就会换来欢呼与掌声。江识野听到四周的国人在讨论他,说他生病,说他的电影综艺,说他创造的转瞬即逝的胜率传奇,惋惜他19岁时是多么天才,明明20岁时就能拿奥运会金牌了,如今却已快三十岁。
一道吼声,来自另一边的剑道。
江识野转眸。
约翰又赢了,15-3闯入半决赛。
这一边岑肆和弗朗索还激烈对抗着。
最后岑肆15-12拿下,取下面罩时还是一张汗渍渍却冷冰冰的一张脸,胸口剧烈起伏着,抓过旁边的水瓶仰头一口就喝完。
他抬手按了下后脑勺,顿了一秒又改成挠头发。
动作细微,江识野却看到了。
心脏猛然一紧。
岑肆半决赛是以一分险胜赢下的,这场比赛结束后就是晚饭时间。他知名度在这,与约翰的决赛预热词条已经登顶热搜,讨论度水涨船高。
江识野的心慌也水涨船高,给邹孟原发了条消息。
邹孟原很晚给他回了个电话:
“小野?怎么了,你想找阿肆吗。”他那边吵吵嚷嚷的,“现在他有些忙哦,才吃完饭休息了下,教练在给他讲战术……啊,他找我伸手了。他咋知道我给你通话的……”
接听者转瞬变成岑肆。
他没开口,江识野能分辨他的呼吸声。
“你怎么样。”他焦急地问。
“还行,就是前两场体力消耗太大,面对约翰的比赛会很艰难。”岑肆说,毫无波澜地像给一个队友分析。
江识野吞了吞口水,张嘴:“四仔。”
又发不出声来。
他能说什么呢。
问是不是头晕,问能不能坚持,可这不都是废话吗,于马上要决赛的岑肆又有意义吗。岑肆说自己没事,他不会信;岑肆说自己有事,他也拦不住。
他闭了闭眼,最后说:“要加油。”
他只能独自吞下担忧紧张,然后看着他支持他,面对结果,或好或坏。
岑肆说:“放心。”
“僵尸,你放心。”
说了两遍,江识野猛地皱了下鼻子。
他知道他想问什么。
一阵沉默,两人都没挂电话,岑肆那边是教练团队和队友,江识野这边是观众席,已经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那阵仗大的,像是世界杯。人声鼎沸,从这边的耳膜穿过那边的耳膜,一股拧成绳的浪潮。
岑肆的声音又扑了过来:
“我给邹哥说了,待会儿你和二队的队友坐一起。”
“会不会太突兀。”
“穿我的衣服。”
江识野一愣。
“僵尸,我要你坐得离我越近越好。”
-
19岁岑肆离开时,给江识野留了件他的国家队外套,此刻江识野把它穿上,然后坐到了很前排,和其他国家队的运动员一起。
二队队友们都戴着奥运口罩,也不知是本身规定还是岑肆打了招呼,配合他武装。
江识野还挂着粗边眼镜,把眼尾的疤遮得严严实实,看起来真像是国击队的一员。
他另一边坐的竟是J国的运动员们,好巧不巧,旁边就是弗朗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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