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体不差当年怎么快死了?”岑扬说话毫不留情面。
“那我又是这么活过来的?”岑肆反驳,语气激动,“我生病是因为我从小身体差吗?这种中彩票的事儿谁能控制?但我活下来仅仅是运气吗?凯伦斯教授不是给你说过,我如果不是身体素质好,第一次手术都下不来。”
“就因为如此,岑肆,”岑扬抬高音量,又突然降下。
他软了声调,望着窗,尼|古丁裹着沉沙的嗓,“我怕了。”
岑肆话口猛顿。
“我真怕了。”岑扬轻声说,“当年的事儿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更不想看你再经历一次。老实说,我一直都不想让你再练击剑,我宁愿你每天坐着躺着养老。是,你现在看上去是很健康很强壮,你偶尔停两天药也没什么影响,但这就能让人放心吗。你不应该瞎折腾了,为着一个奥运会,我不敢赌也不敢冒险了。”
“为什么不敢赌,哥,你相信我……”
岑扬打断:“就因为我是你哥。”
情绪因为这个称谓涨到顶点,岑肆嘴唇颤抖,再也发不了声。
比起岑放,岑肆一直都更听他哥的话,虽然小时候他们总是打架,岑扬叛逆的年龄是岑肆淘气的年龄,但岑肆叛逆的年龄是他们失去母亲的年龄。
陈醉去世时岑肆还没满16,他的生活如此简单顺遂,丧母是无法承担的噩耗,一直不能走出来。
最后却是因为岑扬的一句话和解坚强了。
即便岑扬也只是拍了下他的肩,对他只说了四个字:“像个男人。”
那时他也才21岁而已,岑肆却觉得他比自己年长好多。他和岑扬朝夕相处,却猛然明白从小到大他俩都不一样,自己一直像个天真小孩儿,何尝不是他哥总能独当一面的“恶果”。
岑肆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知道的,哥,可是我想赌。你知道我等现在等了多久。你不是一直就想让我成为这样的人吗,你这么拼,你说我比你好,不就是希望我能成为这种……能按照自己意愿活着的人吗。”
手指轻颤,烟灰簌簌掉下差点儿烫到岑扬的手指。
他是长子。小时候总会有人问岑肆长大后想干什么,却没人问岑扬。
谁都知道他是必须要继承家业的,他也确实是个好苗子。
但他其实也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也有自己想过的未选择的人生,只是无人知晓。他有很多被动,所以对于弟弟的主动,他都羡慕、欣赏,以及保护。
他笑了笑,“四仔,这是个健康层面的话题,别转移到什么人生鸡汤那儿去。你按照自己意愿吃喝拉撒,和你不按意愿生老病死,两者不冲突。”
“……”岑肆暗骂一声靠。
他说不过他哥了,干脆拉长语调:“岑扬同志,我身体真挺好的,比你都好多了。你去问祁老头嘛,这他妈都六七年了,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嗯,我就是不信。我知道你等奥运会很久了,但身体是最重要的。你别那么自私,就算不为了我,为了小野——”
“那要不江识野来做决定吧。”
本沉浸在兄友弟恭场面的江识野:?
兄弟俩转头看着他,岑肆说:“僵尸,如果你担心我身体,不愿我比,我就不比了。”
“如果你相信我,”他又瞟岑扬一眼,“那别人都拦不了我。”
四下寂静,江识野与岑肆对视着,岑肆面无表情,他也毫无表情。
然后眼底情绪沉浮,无声胜有声。
江识野21岁恢复的记忆来了个七年之痒,搅乱他的脑海。
他想想起他在病床前的痛苦,却只想起他迷糊间问奥运会是否开始;他想想起自己害怕失去他的担忧崩溃,却只想起体校讲奥运会的意义,是梦想巅峰,是团结人类,是和平年代的战争,是岑肆八年前的遗憾和如今的咫尺之遥。
他忍不住无奈地轻笑了下,心想自己果然是喜欢了个自私鬼,毫不留情地把责任推给了他,好像让他来为他赌注人生的牌局,殊不知只是利用他早就看过他扔命运骰子的孤注一掷,明白他也不愿错过他的临门一脚。他们同心同意。
他久不回答,罗霖轻轻拉了下他,小声道:“太好了小野,果然还是只有你能劝四仔……”
江识野闭上眼,把岑肆轻轻扬起的嘴角一并闭上:“哥,嫂嫂,我们还是相信他吧。”
罗霖花容失色。
岑扬面不改色。
“他如果又不争气地病了,这次我自挂东南枝,保证比他先进医院。”江识野睁开眼如此说道,瞪岑肆一眼,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后者抛来一个飞吻。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最后一章咯
第107章 世界冠军
江识野那会说得很酷很潇洒。
结果到了晚上, 他就后悔了。
击剑是对抗性极强的持械运动,每一分的胜负都是用毫秒决定,相当费力费神。岑肆以前还没生病时就常累得半死不活, 更何况现在。
他焦躁不安,先在心里骂了遍陷害岑肆的人,又骂岑肆,最后统归于骂自己,真是失了智才做出这个决定。
反悔只需三秒, 他决定给岑肆打电话收回言论。
后者倒是接听得很快。
“快睡了吗。”
“还没, 再看几个视频。”岑肆语气轻快。
江识野把琢磨的后悔掂量出来,低声道:“四仔, 我刚想了想……”
“僵尸。”岑肆直接打断, 他知道江识野要说什么, 先堵住话口。
四个字就可以堵住:
“你信我吗。”
果然, 江识野立马又把后悔揣回了心底, 喉结轻滚一下回:“信。”
岑肆拿着手机翻了个身,江识野能听见他头发摩擦枕头的声响。
“我知道这会儿很难向你保证什么,但我真的等不下去了。僵尸, 你知道的, 我不吃药比赛, 不是想为国争光, 只是为了我自己。这和我之前要吃药治病一样, 我拼命撑下去, 也不是为了我哥, 或者是你。”
依然是为了自己。
江识野拉开窗帘看窗外清朗的月色, 过了会,才小声开口:“我知道。”
“嗯。”
“知道你自尊自强。”
“嗯。”
“自私自利。”
“嗯。”
“自己觉得自己很不得了。”
岑肆轻笑了声:“嗯。”
他的声音沉沉磨在耳边, 渐渐就磨碎了江识野的悔意与焦躁。
江识野抿起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永远说不过他,且容易被他说好。
江识野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还没开始就已结束地妥协,只叮嘱:“不过四仔……”
“但我也知道。”岑肆又打断。
“什么?”
“知道你劳心劳肺。”
“嗯。”
“信我任我。”
“……嗯。”
“没我你就活不了。”
“……”真够直白自恋的。
江识野从鼻间哼了一声,嘴角却轻轻扬了下。听见岑肆低沉平淡又斩钉截铁的声音:“知道你江识野爱我疼我,所以我岑肆会说到做到。”
夜风吹到额角,挺凉快,江识野睫毛颤了颤,手机不禁抓紧了些。
他觉得有些人大概永远不会变,二十八像十八,就那股劲儿,他描摹不出来,却能让他日复一日心动,二十八也还效仿十八岁时心弦本挑一下的心情。
他手撑着窗台,不想承认自己再一次被这样的承诺感动,只笑说:“你语文不错。”
岑肆也笑了声。
“我不会有事儿的僵尸,没那么傻逼。你现在就好好复习一下当年我在公交车站说的话吧。”
江识野知道他说的是哪句话,应好。
“哦不,是预习。”岑肆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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