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四十九剑(119)
有陈辉安排,孟七七便不去多费心思。
面对孟七七的配合,陈辉心中也松了口气。对方可是孤山剑阁的小师叔,又是少主的重要之人,若非要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少不得会起冲突。观他先前非要入秘境的强势模样,这样的可能性很高。
没成想,这却是个懂分寸的。
“那阴灵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魂魄之意?”待大家轮流坐下进食,孟七七忙逮着机会询问陈辉。他此刻可以确信,这些黑影跟当初他在金陵城遇见的那些黑影是一样的。
陈辉斟酌着用词,道:“并非如此。其实我们也不知道那黑影究竟是何物,只是它们自古以来便存在于秘境之中,其形似人,这秘境又忒阴冷瘆人,如那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一般,我们便将之称为阴灵。这些阴灵不会说话,比之妖兽却似多了一份灵智,且个个都有修为,不大好对付。不过白日有罡风,所以它们大多只在晚间出没。”
闻言,孟七七沉吟片刻,又问:“它们与妖兽关系如何?”
陈辉答道:“似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些阴灵与魂草又有何干系?”
“不瞒孟仙君,此事我陈家研究了数百年,却并无甚确切答案。至于其他的,小将却是不知道了,待我们寻到了少主,仙君尽可问他。”
凡是秘密,必定只为少数人掌握。孟七七也不欲为难陈辉,目光望着夜色低垂的荒野,窥探着那些可能隐藏在乱石后、枯草中的阴灵和妖兽,心中的猜疑又像田野间的杂草,疯狂生长。
他在窥探着对方,对方说不定也在暗中窥伺着他们。
他有预感,只要搞清楚这里发生的一切,真相便唾手可得。
朔风呜咽,四周的温度忽然开始下降。不一会儿,小玉儿就冷得靠在了孟七七身侧,小声说道:“师父,这里好冷呀……”
这冷得有些不寻常啊。
孟七七望着守在四周充当哨兵的军士,耳边响起陈辉的声音,“仙君,此地阴冷,不妨喝一点酒暖暖身子。”
喝酒正好,孟七七回阴山时又往须弥戒中放了许多酒,此时拿出来,还大方得分了一些给陈辉等人。
这些都是陈伯衍的下属,孟七七不介意与他们先打好关系。
一口烈酒入肚,小玉儿揉了揉肚子,果真感觉好多了。于是他便不知不觉多喝了些,直到脸颊泛红,眸中泛起一丝水汽,才被孟七七制止。
“小心喝醉了,趴在我腿上睡会儿吧。”孟七七道。
小玉儿开心地应了一声,便往孟七七腿上一倒,温热的脸颊蹭着他的大腿,舒服得眯起了眼。只要在师父身边,小玉儿就什么都不怕。
可下一瞬,他不过是想翻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想看看师父还在不在,就看到一个黑影从头顶那棵半枯的大树上垂倒下来。
那缭绕的黑气,和忽然凑近的没有无关的头颅,让小玉儿的寒毛根根竖起,“阴阴阴灵!师父!”
电光火石之间,小玉儿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上扔,甭管那是什么。可那东西竟是毫无阻碍地穿过黑影,直接砸在树干上。
砰的一声,酒香四溢。
此时孟七七已一把抄起小玉儿躲开,恰好避过了这一场酒雨。而陈辉的动作更快,枪尖几乎是擦着孟七七的后背,直挑那忽然出现的阴灵。
陈辉的武器是一把枪,此时他把那枪舞得虎虎生风,还不望大声提醒道:“用元力或神识攻击!”
话音落下,其余军士亦先后杀至。可就在此时,无数的阴灵从各个阴暗的角落里飘出来,仿佛嗅到了腥味的猫,向众人袭来。
孟七七无法形容那景象,四周阴风阵阵,那些阴灵如风如雾,又偏偏有着人类的形状,叫人难以不去它们与人类可能存在的关联。
而很快孟七七就发现——四周聚集的阴灵越来越多,而且它们的攻击目标,似乎只有他一人!陈辉、小玉儿这些大活人就在旁边,可它们偏偏就要往孟七七身上扑!
四野的妖兽们闻得此地动静,也纷纷向这里涌来。它们虽与阴灵井水不犯河水,但此时此刻,它们似乎也想干一把落尽下石的买卖。
陈辉一枪刺穿一个阴灵,枪上附着的元力瞬间扩散开来,将阴灵瞬间击溃成一团黑雾。他喘了口气,举目四望,登时心惊不已。
他们陈家镇守于此那么多年,与妖兽、阴灵这些东西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彼此之间可以说已经打出默契来了,对对方的招数明白得很。
可他从未看到这些阴灵如此疯狂地攻击某个人,仿若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孟七七冤呐!
他细数此生二十五载,干过的亏心事拢共加起来,也不如尧光动一动他的小手指头。毫无疑问,如果这些阴灵真的嗅到他身上的气息,与他有什么仇的话,一定是尧光干的!
这什么劳什子转世,真是坑死他了!
孟七七想骂娘,心情极度不爽。
于是陈辉等人就看到那个一路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孤山小师叔,一手秀剑一手环首刀,在阴灵和妖兽的海洋里杀了个七进七出。
下手之快、力道之狠,比起他们这些刀口上舔血军中汉子来也不遑多让。聚在他身边的,多是阴灵,于是只听“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那被击溃的阴灵几乎要将那道天青色的身影遮住。
孟七七甚至直接用上了子夜歌,阴灵神出鬼没,他便比对方更神出鬼没。
这会儿斩了几个阴灵,转瞬间又出现在妖兽背上,引得那阴灵和妖兽互相撕咬。而后他再如那旋风一般,一刀一剑尽显屠夫本色。
陈辉对此只有一个词——凶残。
难怪能让少主如此惦念。
“兄弟们上!不要留手!”陈辉被孟七七刺激得血气上涌,他们是来保护孟七七的,怎能反过来让孟七七保护呢?
再者,孟七七如此凶残,那他不是还有个徒弟么!
于是正在酣战的小玉儿,忽然眼前一花,陈辉那帮汉子便把他四周都护住了。他拿着剑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找到出手的机会。
算了,不用剑正好!
小玉儿干脆便在陈辉等人的保护下解下了背上的弓箭,小心思一转,便从箭筒里拿出了几根特制的火箭。
那些阴灵既然怕罡风,那它们怕不怕火呢?
小玉儿是个实干派,独眼往四周一瞅,一根被点燃的火箭便“咻”的一声划破夜空,穿过一个阴灵,精准地钉入阴灵身后的枯树干。
枯木易燃,熊熊火光冲天而起,阴灵们顿时惊慌一片,瞬间从枯木旁散开。
有戏!
孟七七眸光微亮,收起环首刀,砍下一截木头做成火把,而后豪气干云地冲进了阴灵群中,大开杀戒。
陈辉等人纷纷效仿,实际上他们是知道阴灵怕火的,只是一时间并未如此做罢了。
有了火,阴灵便有了软肋,让众人压力顿减。
可是孟七七很快便发现,聚集过来的阴灵和妖兽的数量并未减少,甚至还在增加!即便他们把此地所有能烧的东西都烧了,那也不可能把面前的敌人全部烧死,到时候,被围困而死的就是他们自己!
“我们冲出去。”孟七七当机立断。
陈辉点头,十余个军中汉子冲在前头,说什么也不肯让孟七七师徒二人涉险。小玉儿便在他们的庇佑之下,反过来用火箭为他们开路。
而孟七七呢?
自然没人能拦得住他。
“走!”孟七七依旧一剑一火把,以一人之力,硬生生在前头开辟出一条路来。
最难缠的便是阴灵,它们畅游天地间无拘无束,即便孟七七等人御剑突围,它们也能追得上,甚至速度比御剑更快。
不多时,孟七七看了看丝毫没有改变的局势,微微眯起眼。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是他非要进来的,那么这些人的生死就必须由他来负责,他必须把人安全带出去。
思及此,孟七七暗自运功,元力再次顺着体内特殊的路线运转,最终化作银色的莲花纹路在掌心显现。
一股比以往更加强大的力量,逐渐在他体内苏醒。
小玉儿只一眼便知道师父又开启禁术了,于是射箭的速度更快了一分。
恰在此时,天边忽然出现一道剑光,劈开混沌黑暗的天空,照亮了远方的天空。不肖片刻,那剑光便来到众人面前,如一柄绝世利剑斩入妖兽群,那下坠的劲风吹得妖兽们人仰马翻、哀嚎阵阵。
这天地的黑,阴灵的冷,便都成了那剑光的背景。
陈辉大喜,“少主!”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是见面,但还是先打了一架。
最近状态时好时差,大家海涵海涵
☆、三座山
陈伯衍的到来, 让所有人的压力为之一轻。更不用说紧随其后的还有其他的黑羽军军士, 双方里应外合,将妖兽和阴灵的包围圈直接捅了个对穿。
孟七七与陈伯衍更是配合默契, 不必多言, 只需一个眼神, 就知道对方下一步想要做什么,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可等到众人脱离危险, 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带时, 想象中的感人至深的重逢画面并没有出现。
陈伯衍穿着黑色的盔甲,鬓边垂落几丝凌乱黑发, 剑痕如雪、眉目如锋, 端的是英武不凡。可他受伤了, 应该说他身上本就带着伤,又经过了长途奔袭,右肩并一条胳膊上全是血。
孟七七看得心焦,他却只专注地盯着孟七七, 好似正在流血的不是他一样。
“你给我坐下!”孟七七生气了。
小师叔有令, 大师侄怎敢不从。他乖乖地让孟七七把他的盔甲脱掉, 乖乖地伸手让他包扎,仍如从前一般并不多言,可那目光不曾离开孟七七半分。
陈辉等人识相地分散在四周,背对着他们,不敢有丝毫打扰。只有小玉儿很大胆地托腮坐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大师兄和师父。
孟七七气归气, 心疼归心疼,看到陈伯衍身上新添的疤痕,下手不由放轻。也不知方才陈伯衍到底是与什么在厮杀,肩膀上的一道伤口皮肉外翻,深得很。
“妖兽弄的?”孟七七问。
“嗯。我有个猜测想要证实,便走得深了些,没成想竟从地底里挖出个了不得的东西来。”
“什么东西?”孟七七一边问话,一边麻利地给他包扎好,指尖不时扫过陈伯衍的脖子和后背,让他心里痒痒的。
陈伯衍便抓住孟七七的手,把他拉到怀里坐下。孟七七顾着他身上的伤,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他牢牢箍住了腰。
“你不要命了?”孟七七看到他肩膀的纱布上再度被血染红,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陈伯衍却自顾自地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也不管他们身上沾着尘土还有浓重的血腥味,抱得紧紧的,说:“小师叔现在才来看我,可管过我死活?”
“你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
“小师叔若想要我这条命,尽管拿去便是。”
许久不见,孟七七深感自己愈发不是陈芳君的对手了。这人从前还能装装君子,可如今呢?大庭广众之下,竟说出这等话来。还与他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你放开我,我去弄点吃的来。”
“这种事情何需小师叔亲自动手?”
这时小玉儿立刻举手显示存在感,“我去我去!”
孟七七:“……”
徒儿你是不是个缺心眼儿,没看到你师父已经丧失人身自由了吗!
小玉儿屁颠屁颠地跑去煮东西吃,丝毫没有接收到他师父的怨念。
孟七七顾忌陈伯衍身上的伤,不敢大力挣脱,可他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那种人吗?只见他整个人往陈伯衍身上一压,伸手虚抱着他,嘴唇凑在他耳边,轻笑道:“周围那么多妖兽、阴灵,还有你那些手下看着,你光是抱着我又能如何?你还能把我脱光了压在地上还是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