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诉你。”谢景行转身,食指抵在唇边,漆黑的眸光流转。
“你没告诉师弟们,也没告诉我,还有圣人禁制,肯定不是什么遗泽,你把这些留在宗门是打算给谁呢?”殷无极眼神亮了亮,道,“莫不是你当初就预料到会回来,才留下这些,预备重修时用?”
没等谢景行回答,他咬着牙,又莫名其妙地生气起来:“谢云霁,你什么都不说,我行我素的,最讨人厌。”
“不对,圣人重修时根本用不上那些,和您的道途不符合。都是些精致华美,怎么看怎么贵的东西,谢云霁,好啊,你总不会在养别的小情人吧?”
谢景行心中自有筹谋,当然不会告诉他真实用途,道:“别崖不要急,你迟早会知道的。”
见殷无极还是冷着脸,谢景行又转过身,学着他以前的口气,哄他:“这世上还有比帝尊更美、更强、地位更高的存在吗?帝尊这般绝色倾城,又贤惠温柔,谁还会看庸脂俗粉一眼?”
殷无极就是要听他哄着,这才转怒为喜,道:“这还差不多。”
小罗浮中四季之景皆存,穿过春日密林,就可取道冰谷,那极寒冰谷中的雾凇是洞天奇景,谢景行想去看看。
殷无极拗不过他,在他肩上仔细系好苍青色的大氅,内里是雪狐的软毛,为他遮挡风雪。
谢景行拢了拢,墨发散在大氅上,步履悠然,双手拢在大氅中,慢悠悠地观赏雾凇雪景,颇有些早年浪游天下的意味。
殷无极跟在他身侧,在雪地里行走,不欲掩盖行踪,大雪中留下两人的脚印。
殷无极见他玩的开心,还用手去触碰,又受了寒风,低头咳嗽,恼道,“身体不好还执意看雪,圣人是把大比当成踏青了吗?您又不是过去那般寒暑不侵,这身体,风一吹就倒了,还非要去看雪。”
殷无极一握谢景行的手就知道,再暖和的大氅也不顶用。这寒冷是从他魂魄里透出来的,可见当年天劫,对他的损伤有多大。
于是,他极为奢侈地调动魔种里的魔气,不为大事,只是助他寒暑不侵。“您怎么不会照顾自己?”
谢景行正专心欣赏那雾凇奇景,天地飞白,如千树万树梨花开。
听帝尊冷着声音,语气带着些恼意,却送来暖意,他才侧过头,笑道:“怎么,帝尊不远万里跟着我,难道不是为了讨债,而是关心我,怕我死了吗?”
“讨还是要讨的。”殷无极恼道。
“为师欠你什么?”
“那可多了……”殷无极淡淡道,“仙魔旧怨,幽囚之仇,我得一笔一笔和你算。还有这负心之恨,以及,让本座等了这么久,您却这般若无其事,恨死您了。”
“别崖这般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谢云霁负心薄幸,抛妻弃子。”谢景行无奈,他有不少事必须隐瞒着殷无极,他这个精神状态比过去更遭,他怕他会疯的更厉害。
殷无极冷哼一声,肩膀还有些轻颤,显然是在九幽之下生了阴影。“怎么不算?”
他垂下眼,“哪有那么教过徒弟,又轻易扔掉的,谢云霁,你到底有多狠心?”
“本座被您欺负成那个样子。您走了,旁人欺负我,您却不管我。”殷无极有些神经质地轻声道,“您弃了我,留我一个人寄身在世间,不肯管我了。天上地下,都找不见您。”
谢景行见他看似正常,平日压抑的极好,总是在细枝末节上透着些疯意,也不欲刺激他,拽过他的袖子,把快发疯的帝尊拉到身边来,好好地捋了捋漂亮的皮毛。
“没有不管你,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谢景行扯了扯肩上的厚厚大氅,伸手牵住他,扣住他的指缝摇了摇。
“谁欺负你?三相?”
他这样痴怨可怜,谢景行心里满是怜惜,道,“帝尊不仅替我守着天下,还护着宗门小辈,莫说是师兄,最贤惠的师娘也不过如此了,飘凌他们不懂事,领会不了别崖的好意回护,为师教训他们,替你出气。”
“什、什么师娘。”殷无极刚从极端情绪走出来,被他这么一揶揄,从脊背麻到天灵,神情也空白了几秒。
他后知后觉地绯红了脸,埋怨:“……师尊,您又欺负我。”
“只是个比方,为师在说,你这个大师兄做的称职。”谢景行不动声色地试探了他一下,却见他表面矜持,内心却雀跃,显然是极少被认可,他也大概揣摩出他做到了什么程度。
他明里暗里替儒道挡灾,却从来不会诉诸于口,三相与陆机说的,还算少的呢。
“……您说笑了。”帝尊嘴上拒绝,唇角却翘起,显然挺喜欢“师娘”这个称呼。
他端着帝王的雍容姿态,欲盖弥彰:“师弟们失去主心骨,大受打击,可以理解。本座作为师兄,虚长些岁月,护着他们只是顺手,没受什么委屈。”
“再者,师尊离去,本座那三个师弟哭成那模样。”他蹙眉,显然有些不开心,“您宠的太过了,三相没经历什么风雨磋磨,想要他们立起来,还得为兄的多教一些。”
帝尊茶里茶气,喜欢在师尊面前给师弟上眼药。过去,儒门三相都体会过他争宠时的离谱,纷纷敬谢不敏。
但是,最让三相觉得不解的,是他们英明神武的师尊竟然看不穿前大师兄的手段。
殷无极无论怎么茶,他都会中计;茶的再明显,他都装作没看见,认为魔君性子活泼直率,是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后来的三相才明白,师尊待他们三个一视同仁的好。但是,他的心是偏的。无论魔君如何造作,他心里早就有答案。
谢景行捏了捏他的手背,弯起嘴唇:“别崖,看那里。高处不胜寒,却有冰花生长崖边,当真美妙。”
殷无极顺着他指的位置看去,只见那朵高居陡峭岩壁上的冰花中,封着一抹如火绯红,在冰雪中炽热。
“不是冰花,分明是冰中封花。”他也觉得不错,轻声问道:“谢先生要吗?本座替你取来。”
谢景行含笑看他,还没说话,却见帝尊随手捏诀,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手,掌心多了那一簇崖上的冰花,雪中封着一抹红。
“帝尊好兴致,为我崖边摘花。”谢景行见他还刻意用魔气覆盖,要冰长久不融,格外的浪漫。
“先生不喜欢,就丢了。”殷无极才不肯承认他的用心,眼底泛着赤,却是端着姿态,矜傲道,“本座随便摘的,举手之劳,又没求着您要。”
谢景行从他手中接过那朵花,细细把玩,他捏了一下冰雪覆盖的花瓣,冰冰凉凉,好似时光凝固。
一颗赤心被封在雪中,孤寂地等过岁月洪流,有多难熬呢?
谢景行噙着笑,见帝尊看着被冰雪堵住的前方,径直上前开路,背影骄傲孤绝。
哎,不能再逗了,会恼的。
二人同行,欣赏了一番冰谷雾凇,打算离去。
谢景行打算给后来人制造点障碍,随手设下生死门,把一队守着寒冰九生莲的佛门弟子困在其中。
殷无极腰间悬剑,见他师尊依据地貌布阵,不过楔下八枚灵石,那些佛门弟子便如无头苍蝇一般,于谷中徘徊。
圣人天下为公,情感稀薄,他是不会有这样的报复玩心的。但谢景行有情感,会做多余的事情。
殷无极自背后握住他的手,替他把一颗灵石楔入阵眼。“重修以后,您的性子,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圣人谢衍,倒是有些像当年疏狂不羁的天问先生,教人十分怀念。”
“有吗?”谢景行心中一动,随即笑了,“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别崖也变了不少。你静下来时,性子更沉稳,更温柔了。”
能够为他的一句话,崖上摘花的帝尊,既懂情趣,又知风月,让人见之难忘。
“您又说好听话哄我。”殷无极先是笑了,又靠近他身侧,虽然他不抱希望,却问道:“谢云霁,你觉得我温柔,那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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