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道门出世理念格格不入, 所以并不常出现,仙门后辈也几乎未曾见过剑神当面。
叶轻舟与宋澜同为道祖门下, 师兄弟之间还算和睦。宋澜执掌宗门, 叶轻舟外出远游, 没有什么冲突。
近期云梦城即将举办仙门大比,他身为渡劫老祖,特意抽身来为长清宗镇场, 倒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是叶轻舟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撞上了他用剑的一幕。
先前,在场者修为最高不过元婴,自然认不出他的剑意。谢景行仗着他们看不出其中门道, 恣意使用诗意化剑意, 摆出剑阵, 威慑宵小绰绰有余。
叶轻舟不一样。他毕生修剑, 亦见过圣人的山海剑出鞘, 若是叶轻舟认不出这“一剑霜寒十四洲”是谁的风格,那他也别当剑神了。
“那又是谁?”楼上有人在窃窃私语。
“不知道啊,陌生面孔,是道门的修士?”
“我在百晓生的榜上未曾见过此人, 许是不出名吧?”
王陵仰起头,吐出一口鲜血,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悲愤大呼道:“叶师叔祖!”
剑神被喊破身份,蹙眉看去,却见那被废去一个大境界的道门弟子伏地就拜,如劫后余生。
叶轻舟凝神,眼前忽的一亮,道:“你身上的剑伤……”
王陵的头重重磕在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恶人先告状:“我乃长清宗第三代外门弟子王陵,昨夜烈血枪长老被刺杀,弟子奉命前来,盘问这儒门弟子昨夜去向,却不料他蛮横无理,屡次辱我宗门,辱及宋宗主与叶师叔祖的名声,甚至以剑阵暗算弟子,害得弟子伤到元婴,毁了境界。如此骄横,难道是欺我长清宗无人?幸逢叶师叔祖路过,还请您为弟子主持公道!”
他说什么,叶师叔祖?
在场的百家弟子随即反应过来,这个人,竟是渡劫后期的道门剑神,叶轻舟啊!
王陵曾经有幸在宗门里见过他一面,仅是一眼,就让他印象深刻。
无他,只是因为他太优秀,让人难忘。
他从不像个世俗意义上的道修,那风流俊赏的模样,不知勾走了多少仙子的心,成为了多少人的春闺梦里人。
“春游园,我得了叶轻舟折给我的一枝梨花,数百年未败。”“叶轻舟一掷千金,为我在钟灵楼买下三夜歌舞作生辰礼”“叶轻舟曾千里追杀我的杀父凶手,却只索取我鬓边的金钗为谢……”如此种种,传言不胜枚举。
正因为他的地位与修为,想要一睡道门剑神的仙子多如牛毛。
叶轻舟对美人向来宽容,若是对方落难,他并不介意出手相助,也留下不少似是而非的风流韵事。但他们未曾听过他为谁停留,像一阵温柔却无情的风。
有人问到叶轻舟面前,对方也只是置之一笑,顾忌仙子颜面,从不多做澄清。如此行事,自然有人抨击过他视规矩于无物,放浪形骸,浑然不似道门中人。
他性情不羁如风,无论旁人如何指摘,他从不在意。
因为,他此生真正在意的,唯有剑。
仗剑江湖,惩恶扬善,任侠山河。这便是他的侠者剑道。
谢景行知道叶轻舟对剑的敏感与执念,知道此次很难善了,于是主动站起身,道:“在下谢景行,见过叶剑神。”
哪怕被人抢话诬告,谢景行也不生气,微微笑着,目光扫过王陵近乎扭曲的神情,宛如惊鸿掠水,不起半点波澜。
“怎么回事?”叶轻舟压根没看王陵,那双追逐着剑意而来的星眸,紧紧地锁住谢景行的身影,“那剑意是你的?”
“我与贵宗的王管事起了点小风波,如今事已了结。”谢景行拂去袖上尘埃,淡淡道,“那剑意,确是我的。”
叶轻舟手中的名剑“千里”微微震动,似乎为此地残留剑韵而鸣响。
他右手握住剑柄,止住这阵共鸣,如逢敌手般望着他,沉声道:“书生,以诗意化剑意,此为儒道独门功法。而能够将剑意运用的如此完美的,迄今为止,我也只见过三人。”
谢景行不答,其他人却纷纷道:“叶剑神,愿闻其详!”
叶轻舟眸中寒光慑人,道:“第一个,是理宗宗主风飘凌,擅长剑意化阵,剑与法相生,其‘九歌’、‘东皇太一’剑阵,蕴含无上玄门变化,为剑中之道者。”
剑修之间,对话往往不需要用语言。
叶轻舟,只认剑意。
叶轻舟身份摆在那里,谈起魔道时,却是毫无避讳:“第二个,是魔道帝尊殷无极。所使无涯剑乃是上古凶兵,霸道悍烈,为名副其实的‘剑中帝君’,剑出之时,千军横扫,万夫莫敌。”
“昔年,第二届仙门大比,魔君也曾指点过叶某,可惜,后来再无那样的盛会了。”叶轻舟语气中颇有遗憾,“后来待我剑道大成时,帝君却无意与叶某比拼剑术,某以生死邀战,帝君不曾回应。”
由于殷无极避战之举,当年,道门里还盛传殷无极剑法不进则退,畏惧叶轻舟,不肯与之为敌的流言。
但是叶轻舟心里清楚,帝尊的剑是杀人的剑,所过之处,天地同伤,以他渡劫之境界,贸贸然向殷无极邀战,败北必身死。
殷无极久居帝位,专注于北渊政事,不欲与道门结仇,所以不曾应战。
叶轻舟道:“这第三个人……”
思及此,他的神情莫辨,剑随心动,低徊鸣响。长久的回忆后,他才叹服道:“我曾惨败于他之手。”
有人问道:“那这第三人是?”
叶轻舟并未顾忌仙门均势,坦坦荡荡地道:“是圣人谢衍。”
谢景行见到面前的剑客,似乎也被勾起了些回忆,心里想:是的,他曾败在我的手下。
当年,叶轻舟年少轻狂,刚到渡劫修为,就来微茫山拜问天阶,试图挑战圣人剑意。
朝辞白帝,夕至江陵,他的剑极快,如一阵狂浪的风,又似轻舟飞渡万重山。
剑若其人,叶轻舟本人亦一身肝胆侠气,碧血洗丹心。
谢衍爱才,如此少年剑客,谁能不赏识几分。他有心指点,便与他约定,不以修为压人,只拼剑意。
叶轻舟试了三次,皆数惨败,从此甘愿俯首。
“风宗主懂剑,却以理见长,不曾主修;魔君擅剑术,剑却不轻易出鞘,只论生死;世上使剑、懂剑、爱剑之人,我只服圣人。”
此时的叶轻舟,哪还是什么风流侠客,眼中执念,分明是属于一名剑痴。
叶轻舟剑未出鞘,指向谢景行,步步逼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能凝出这样漂亮的剑意?为何能够触及,这只有寥寥数人,才抵达过的境界?”
满坐寂然,旁观者皆为这戏剧性的发展瞠目结舌。
他们知道谢景行堪称天才,却不知晓,他的剑意,竟然能让道门剑神叶轻舟如此激赏,甚至将他区区一金丹修士的剑意化形,提到了近乎顶峰的层次。
要知道,剑意化形虽难,但修真界并非无人做到。可叶轻舟提到的那三个人,却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如此抬举一名金丹修士,是否赞赏太过,几乎捧杀了?
谢景行叹了口气,在叶轻舟如此逼问之下,随便找个理由糊弄是行不通的,但是他真正的身份此时绝不可以暴露,破局之法,唯有扒开自己第一重马甲了。
他微微一笑,道:“圣人谢衍,正是家师。”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本是看热闹的心宗理宗弟子,表情简直如见了鬼一般,异彩纷呈。
封原连瓜子都掉了一地,几乎跳了起来,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你说什么?”
张世谦也是一脸愕然,道:“世人皆知,圣人门下弟子乃是儒门三相,风飘凌、白相卿、沈游之三位老祖……呃,那一位也是,不过他早早便叛出门墙。如今,圣人故去五百年,又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名弟子?”
谢景行自己借自己的名声,半点也不心虚,对理宗、心宗等弟子微笑点头:“在下有幸得圣人遗泽,为圣人谢衍的洞府传人,若论辈分,你们也当喊我一声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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