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济之浑水摸鱼地跟在打斗不休的九天和玄银卫后面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两个八百肩并肩站在密林里,以同样的角度仰着头,望着同一个方向,脸上挂着同样费解的神色。
“……”本还在殊死搏斗,一方舍命想来救陛下,一方舍命拦着不让救的九天和玄银卫都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两眼茫然。
人是有从众心理的。
尤其是带头的人还是团队的领袖。
于是,当林间的风来回穿梭到第三趟时,在场的所有活人统统都不明所以地望向了东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画面比树上系的布条诡异多了,更像某种大型的邪.教仪式。
顾长雪被扑来的小灵猫拉回注意力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几千人对着东方使劲抻脖子的场景:“……”
整个密林中都弥漫着愚蠢的气息。
顾长雪绷着脸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东方有菩萨??”
·
两位主子爷不仅没打生打死,好像还相处融洽。九天和玄银卫满腔的战意和敌视都变成了迷茫,这场殊死之战稀里糊涂地不了了之。
回城的路上,顾长雪骑着九天带来的马,特地回头打量了下双方的战损情况。
两相比较之下,居然是人数占优的玄银卫看起来更灰头土脸,狼狈一些。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这次西行,后期汇入队伍的玄银卫大部队都只是普通将士。他们可以在战场上以一敌百,但对付九天这种专门为暗杀训练出的刺客,就有些药不对症了。
顾长雪琢磨了一下颜王为何特地让这一支队伍加入车队,不禁啧了下嘴。
站在城门口,好不容易等到人,刚想上前迎接的季君子:“……”
他被这一啧啧得缩了下脖子,也不敢多问,只能老老实实地带路去州牧府,一双小眼睛却滴溜溜地打转,悄摸摸地往骑在马上的顾长雪和颜王身上瞥。
先前魔教余孽纵火,颜王却在如此混乱的时机击晕景帝,带人离开,九天和玄银卫当场就打得不可开交。
他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颜王准备对小皇帝痛下杀手呢!结果下个屁的杀手,景帝不光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肩上还披着颜王的霜银大氅。
季君子很痛苦,他脑子里有无数的问题想问,但是又不敢问。
顾长雪倒是可以问的肆无忌惮:“你们苏大人呢?”
进城门的时候,他就观望了一下。
魔教余孽纵的火已经熄灭,只余几缕残存的黑烟,那些出动的红衣大炮也回到了城墙上。显然在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那些魔教余孽已经被剿灭。
既然如此,为何不见苏岩的身影?
季君子脸一僵,没想到还是没躲过这个问题:“苏大人……苏大人他……”
“锵。”颜王不轻不重地拨弄了下腰间的佩剑。
季君子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吞吞吐吐,连忙道:“虽说魔教余孽已经被击退,但苏大人身为西域的州牧,仍有繁重的公务需要处理。这……州牧大人虽说性格固执,不知变通,但确实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既然是好官,怎么觉得你话里带着怨气?”顾长雪探寻地看向季君子。
季君子连连摇头:“臣没有!臣怎么可能对州牧大人有怨言?州牧大人对臣有知遇之恩,当年便是他提拔臣做了参谋,臣才得以有今天。”
景帝的视线让季君子紧张地绷起身体,他胡乱岔了个话题,眼神乱飞:“唉,唉呀,您说这些日子的雪,下得真是奇怪!臣在西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夏日飞雪……听说,京都之前也是雪一下就下了大半个月?”
“……”顾长雪审视着季君子,刚想开口回应,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
一直以来,他都将夏日飞雪当做编剧为了烘托蛊灾而设计的环境描写。
可这种异常的天气,出现在虚构的剧本里还好说,出现在这个已经真实化的世界里,还正常吗?
顾长雪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猛地一勒缰绳,带得骏马扬蹄嘶鸣了一声,横拦在颜王面前。
他这动作做得突然,被拦的人若是猝不及防,很容易直接撞上,但颜王却只是神色平淡地拨了下缰绳,便停住了马,投来疑问的目光:“?”
顾长雪皱着眉,修长笔直的腿微踩了下马镫,催着马又靠近几分,上半身向颜王倾过去,压低声音质问:“这雪是不是有问题?!”
“……”颜王在他靠近后似乎走神了一下,目光松散了会才收拢回来,“嗯?”
嗯你个头,顾长雪有些不耐地再度道:“这雪是不是和蛊有关?”
《死城》全剧,飞雪贯穿始终,最终的结局也是大雪掩埋了石化的世界。
顾长雪紧紧盯着颜王的脸,试图捕捉对方的细微表情:“你是不是早有预感,是不是已经验证过了这个猜想?不然你为什么每次看着雪的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颜王神色淡淡地抬手将人推开:“不是蛊。我确实怀疑过,用凤凰玉试探,并无反应。”
“我……草民也验过雪,”方济之在后面插话,“的确干干净净,没有蛊的迹象。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雪景,草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却极其深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颜王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拧了一下,抬眼扫了方济之一眼。
方济之还在嘀咕:“好几个晚上我都看着雪景烦到烧心得睡不着,还好验出的结果是雪里没蛊……算了,还是早些进城安置下来,我去将药方抓了,快点投进水源里。”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顾长雪拨转马头,让开道路,众人跟在季君子身后,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一路上,季君子还陆陆续续说了些西域的现况:
“……西域是很大的,流民非常多。一座城池能容得下多少百姓?剩余那些没法在城内定居的百姓,就只能住在沙漠中的绿洲里,或者连绿洲都住不上,在大漠里流浪。”
“那样的生活不但糟糕,而且危险。毕竟不光是魔教的人,大漠里还有沙匪横行。”
“近几个月来,西域断断续续下了几回雪,沙漠里出现不少小型的绿洲。原本臣等是想安排那些流民在这些新生的绿洲中定居,结果魔教的人一天到晚跑来争抢绿洲,沙匪也……”
季君子叹了口气:“红衣大炮说到底还是太过笨重,更不好远距离行驶。那些魔教之人、沙匪帮派,每天东边闹完西边闹,即便是军队也疲于四处奔波。”
“而且那些混账半点不在意绿洲的下场,抢不到那就毁掉。可咱们总不能也不在意吧?投鼠忌器之下,绿洲反倒是被那些混账玩意儿占去不少。”
季君子说完这句,停下脚步,回身恭敬道:“陛下,王爷,州牧府到了。”
方济之骑了一路的马,只觉得自己一把骨头都要被颠散了,连声催着快些进门。
顾长雪催马入府,跨进门时向后望了一眼。
颜王静静地骑在马上,领着玄银卫停在府外:“臣想了想,陛下千金之躯,与臣子共住一屋,怕是不妥。臣带着人去季府借住便可。”
“???”季君子猛地一扭头,差点没把脖子扭断了。
可什么??不可啊!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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