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住你了,你会活下来的。”
一切都像是一场幻梦,他在梦中忽而又变回小时候的自己,坐在孤儿院院长办公室的长椅上,听着门外的声音:
“院长你是不知道,我们也是没办法。这孩子可不好带,打小就不爱学习,净往山林里跑。对着谁都没个笑脸,再小一点咱们跟他打招呼他还会见鬼似的掉头就跑。而且,他身上是有些邪门在的,还在襁褓里时父母就遗弃了他,顾老爷把他收养回家,现在又了无影踪……”
“是啊是啊……”
“村长先生,诸位。你我都是成年人,背地里编排一个孩子,还给他扣这种封建迷信的帽子……怕是不大好吧?诸位放心,自我入职以来,孤儿院从没放弃或转走过任何一个孩子。他在我这里会受到良好的照顾,也不会给诸位带来任何麻烦。我这样说,各位还满意么?”
“你——哼。你也就现在挤兑我们了,再过几天看着吧!这小孩儿爬高上低最拿手,又不肯承认顾老爷子已经去世,不出三日,铁定要逃出孤儿院!”
眼前的画面一漾。再清晰时,小长雪正站在怀表店外,仰头望着干净昂贵的橱窗。
他身边蹲着仍在喘气的吴院长,一边擦着一路找寻急累出的汗,一边道:“你翻墙出来就为了盯着人家的展示柜看?”
即便找寻良久,吴院长的语调也并不凶。小长雪吃软不吃硬,闷了片刻还是道:“想修表。但是没钱。”
吴院长嗤地一声笑起来:“那你出门为什么不喊我?知道自己身上没钱还翻院墙,跑这一趟冤枉路。”
“……”小长雪终于转过头看向吴院长,“我喊你,你会陪我出门吗?”
“那当然。修个表的钱咱们院里还是有的嘛。”吴院长伸出手,看起来是想把小长雪抱起来,不过衡量了一下自己的体力,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收回手,迎着小长雪愣愣的眼神笑,“我听那些来看你的乡亲说过了。”
小长雪握着怀表的手微微攥紧,听见这个三十来岁的院长用理所应当的口气道:“警局定的是失踪,那就是失踪嘛。在没证据确凿之前,为什么要放弃寻找的希望?以后你想修怀表、想找爷爷都可以,我们这是孤儿院,又不是少管所。不过……你要记得,做这些事前一定要叫上我。我来陪你找。”
小长雪下意识地重复:“陪我,找爷爷?”
吴院长向他伸来双手:“陪你找希望。”
“放弃了目标,放弃了希望,只为了活着的人生,是很无望的。我曾经经历过,所以勉强算得上清楚。”
“你既然找到了希望和目标,那至少在得到答案前,不要放弃它。”
顾长雪的指尖在黏腻冰冷的黑泥重压下动了动,身体中冲刷不息的冰冷洪流忽地被一股更为强劲的灼烫暖意冲挤而出。
“为、什么?”
一道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顾长雪凭着蛮力从黑泥中挣脱而出,一把扼住被黑泥包裹得看不出原貌的李橘井。
黑色的泥人同样冲他伸出双手,腐蚀性的浓液沾上他的脖颈,却腐蚀不了半寸皮肤:“我们……明明、是,同类。”
第二百零九章
“什么同类?”灰仙儿尖细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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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雪在对峙间斜扫了眼身后,就见灰仙儿不知何时已化出当初初见时的庞大身形,脚踩着干净的地面,才养出的长尾巴却陷了一大半在黑泥里。
看仔细点才能发现,她陷在泥里的尾巴像是在缠着什么东西,想把那东西往泥外拉拽。
这种抵抗无疑是徒劳的。好在守株待兔的这些日子,灰仙儿在院中布下了重重阵法,此时她四爪死死扒着地,院中阵法被激活大半,黑泥之下皆是层层叠叠的金阵。
顾长雪忽然就明白过来自己怎么会在黑塔碎片绝望的意志洪流中看见爷爷、看见童年时的颜无恙、看见吴院长了——白木深说过,灰三儿的大镇可于绝境中攥取一线生机。大抵就是因为这些阵法,他才会在绝望洪流的冲刷中看见那三人向他伸来双手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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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仙儿鼠头一转:“你能不能来——哎呦娘喂,你怎么在发光?”
她一时心神失守,差点被阵法反噬。
顾长雪倒是想同她搭话,可惜不怎么识趣的黑泥再度涌来,李橘井紧紧卡着他的脖颈重复:“同、类。”
顾长雪凭着蛮力硬拽着李橘井向后疾退数尺,避开拍来的黑泥嗤笑:“别喊了,李大夫。灯塔没有自我思考的意志,只是承载信念的器皿。你能做出我是同类的判断,就说明你的个人意志并未完全消散。”
李橘井仿若未闻:“你也、是,灯塔碎片,按、记载,光塔抵御、不了,黑塔的、侵蚀。”
“你错了。”顾长雪轻声道,“我是人。”
“等一切终了,我可以让颜无恙复活爷爷,一起留在灯塔。你看,还有这么美好的未来在等我,我为什么要为不属于我的绝望而绝望?”
这话说得着实无情,衬得好像之前那些受黑塔侵蚀而陨落的存在都愚蠢不堪。
可这又是客观事实,只是顾长雪隐去了些许详情没说。
比如灯塔显然来自更高维的宇宙,低维宇宙里的存在自然难以抵抗黑塔碎片的侵蚀。
比如他早就大致猜到自己的真身,作为灯塔碎片他的确有和黑塔碎片相抗衡的能力。
记载中所言的“光塔抵御不了黑塔的侵蚀”并未出错,只是这结论建立在“灯塔并无思考的意志,只是承载信念的器皿”的前提下。
就像往清澈的水池中不断倾倒墨汁,池水自然会愈见浑浊。但如果能人为地在水池中建立一道屏障,隔开干净的池水和墨汁,那墨汁自然不论如何倾倒,都污染不了被屏障保存完好的池水。
只不过,灯塔是高维科技造物,根本不存在什么自我意志,自然也做不到有意识地分隔。顾长雪在听完李橘井的话后更加确认,自己算是个特例。
至于他如何猜到自己的身份……那又是另一段冗长的解释。顾长雪自然不会在当下心大到和敌人一边互掐脖子一边谈天说地。
他被火光灼成金红色的眼眸不着痕迹地扫过战场,只看到一大片缓缓流淌着的黑泥,其下隐约能看见几处隆起,灰仙儿的尾巴正拴着其中一个。
微微眯了下双眼,他胸口处流溢的橙黄火光骤然炽盛了数秒,黑泥中应和似的亮起三道微弱的橙光,下一瞬,颜无恙、白木深和方济之裹着橙火的虚影先后破水而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草!”方济之眼神一转过来便不慎吐出一句不怎么文雅的话,“你、你怎么?”
“……”颜无恙手里还拖着觋和小僵尸,看见顾长雪此时的模样后只是略顿了下脚步,眸光微闪,便闪身至顾长雪身后,“他们还是受了侵蚀。用师徒契。”
灯塔中贮存的信念无法传输给异界的人,但凌寒生前创造的师徒契却能恰到好处地解决这点小麻烦,让受契者的灵魂与灯塔产生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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