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安慰紫草:“有点雾怎么了,你可是八阶涵虚境的修士,难道还怕鬼?更何况,咱们进村前查过一遍,村里根本没别的生——”
“铃……”
远方大雾中,忽而飘来一声轻幽铃响。
“……”紫草身体绷得像块铁板,温和的面容挂上几分欲哭无泪的神色,“刚刚,是我幻听了对不对?”
“铃……”
那铃声似乎飘近了些许。
顾长雪的手扶上白璇剑,拧着眉头望向铃响处,便听得第三声:“铃……”
这次铃声就在近旁,清晰可闻,紫草霎时发出一声呜咽。
这声呜咽听起来弱小可怜,但看起来就不那么回事了。
千余根银针自紫草腰间悬壶中遽然而出,须臾间化作漫天风雨,凶然迸出时,绞得四野白雾一荡,百里清明。
第一百四十五章
“当——”
一声雄浑厚重的撞钟声就响在近旁。
山野震颤,枯涧残柳旁,万字梵文倏然织作金身法相,金光照亮半边天际。
顾长雪仰首便望见庄严法相拈指抬手,举重若轻地拢住这片针雨。
“阿弥陀佛。”
法相消隐,渐散的金光中显露出一位着红袍的年轻僧人:“杏林九针,可是紫草小友?”
那僧人手里提着一柄金刚铃站在枯树下,眼神明静,温雅清秀的面庞上挂着微笑,望之便令人心生安定。
“这个和尚是谁?你们认识?”元无忘还维持着戒备。
紫草呆了一瞬,果断舍弃他师弟,抬起手扑向和尚:“好你个佛子,出家人都会吓人了!老实交代,这雾是不是你弄的?装神弄鬼。”
“这白雾乃是法器‘渡舟’度化亡魂时所散,怎会是装神弄鬼?”年轻僧人的脾气倒是好,紫草扑来要打他,他反倒抬手接了一下紫草,以免紫草摔倒,“且露面之前,我已振铃三响,怎算吓人?”
“这雾这么大,谁知道振铃的是人是鬼?”紫草被这么一接,反倒不好意思再继续挥拳头了。
他站直身体,掩饰性地清咳了一下,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师弟,剑君,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佛宗的释天佛子。我年幼时,曾见佛宗的僧众送他来药宗治耳疾,也算是有过一段交情。”
佛子合掌念了声佛号。
“佛子?佛宗那位轮回了一十八世的释天佛子?”元无忘低声喃喃了一句,有些惊讶。
世人都说,释天佛子来历不凡,下界轮回其实是为了历练。听说他命中注定要经历十世轮回,第十世走完,便可修成正果。
怎奈何天降不测,释天佛子轮回到第十世时,恰逢无名魔尊横空出世,佛子率领佛宗弟子镇守北方,抵御永乐海的侵袭,最终折于无名魔尊手中,不得善终。
十世之劫未渡成,便成了劫难。
打那之后,佛子的每次轮回寿岁都变得极为短暂,几乎与凡人一般。而且,每一次轮回都是为了阻拦魔族和无名而死,千年时光便轮回了九世。
“……”这样的人物,的确值得尊敬,而非刀剑相向,元无忘愣了一会,收起长剑,有些拘谨地学着佛子的样子合掌,“阿弥陀佛。见过佛子。”
“这位是我师弟,元无忘。”紫草介绍完,做大夫的本能又在蠢蠢欲动,“佛子,这么多年过去,你可回心转意,愿意治耳疾了?”
“愿意治耳疾?”顾长雪收起扶着剑柄的手,看向佛子,“从未听闻佛子有耳疾,更不曾听说有人到了药宗,却又不愿治病。”
这位佛子在《悬壶济天》中出现的戏份并不多,唯一一场便是同元无忘一起以身补天。
换做佛宗的其他弟子,顾长雪可能还会防一防,但这位佛子,乃是元无忘投身天隙后,第一个从迟疑犹豫的三千修士中走出来,跟着合身投入天隙的。从这个结果来看,应该不会有问题。
紫草跟佛子的关系显然不错,以闲聊的口吻又道:“你久居释天寺,镇守北方,未曾与剑君照过面吧?我同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剑宗宗主,白衣剑君。”
“见过剑君。”佛子合掌行礼,淡笑着望过来,“剑宗与佛宗一守南,一守北,的确是久闻名,不曾见。释天寺内偶尔有小辈云游时路过南方,意外得见剑君,回来后便说剑君身上杀孽浓重,笼着阴翳,今日亲眼得见,却是风光霁月,景行行止,全然不似那几个小辈所说。”
“……”那是因为换了个里子吧。
顾长雪不动声色地还礼,心想按照佛子的意思,佛宗子弟还会望气之类的功法?
……看来某些人“有事要办”得恰恰好,不然这会儿就该是揭穿马甲的修罗场了。
他收回手,又问了一句:“所以,佛子为何不愿治耳疾?”
佛子失笑:“修佛修心,失聪亦可闻红尘。治与不治有何分别?相比之下,我更在意这位姓元的小友。”
元无忘被佛子投来的视线看得愣了一下:“我?”
“佛宗有一门心法,唤作婆娑目。能令修习者看见因缘,看穿他人与自己的因果。”佛子看着元无忘道,“你我虽不曾见过,但我却能看见,你曾有恩于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曾……有恩于佛子?”元无忘怔住了,“难道是我失忆时发生的事?”
“那便不知晓了。”佛子道,“有时候因果便是捉摸不透的。好比我虽未接受耳疾的医治,但修习大成后再与药宗三老碰面,却发觉三老也曾有恩于我。或许是三老曾医治过我这具肉体凡胎的父辈,继而也算惠及了我。”
“这样也算?”紫草嘀咕了一句,琢磨起元无忘对佛子有恩,究竟能是什么恩。
顾长雪则盯着佛子的脸看了片刻,乍然间灵光一现,明晰了所有:“佛子可有兄弟?”
“佛宗弟子,入宗便需斩尽与尘世的牵连,亲缘亦是牵连之一。”佛子顿了顿,并未避讳,“不过,我这一世轮回,或许是有兄弟的。我在年幼时便被人收养,不知生身父母是谁,亦不知有无兄弟姐妹。”
“剑君为何这么问?”紫草寻味了一下,“莫非,见过佛子的兄弟?他和佛子长得很像吗?”
说像,其实乍一看也没多像,更何况两个人的气质南辕北辙,身份更是天差地别。只是顾长雪看人的方式也与常人不同,多看一段时间便能确认,佛子只怕和福秀爷有些亲属关系。
再和剧本一串联,顾长雪基本能推测出个大概:
当初福秀爷托元无忘送信救人,救的恐怕就是佛子。
后来元无忘集结三千修士共闯永乐海,福秀爷在集结之前主动提供了一份不利于佛宗的线索,劝说元无忘不要喊佛宗子弟参与,只怕也并非真是担心佛宗有问题,而是不愿让佛子上战场。
至于他戴面具、扮老人,也都是为了防止有人看出他同佛子之间的关系。
只可惜,到最后佛子还是参与了终战,又第一个跟着元无忘投身天隙,以身补天。福秀爷的种种苦心,依旧没能救下佛子的命。
也难怪剧本中说,佛子一殉天,原本还犹豫再三的福秀爷就“倍受感动”,毅然跟着投身天隙。
那哪是感动,是心如死灰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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