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羽就是其中一个。
“小师妹不爱习武,总是偷懒。每每到了练功时,还得几位师兄或师叔到处找人,押着她回来,从头到尾盯着,才肯乖乖练功。唯一能让她主动的,恐怕也就只有铸造。”
池羽虽是女子,但在锻造方面却天赋异禀。十来岁时便能独自开炉,铸出的剑削铁如泥,又在细节处暗藏巧思,引得江湖人竞相追捧。
那时群亭派几乎是倾全门派的资源,供着这么一位天之骄女。当然,这种付出也不是单向的,池羽每次开炉铸剑,都足以让群亭派名利双收。
“加之她又爱做些珠宝首饰,在达官显贵的夫人间也格外吃香,那时候单她一人赚得的盈利,便比各处的拍卖行加在一起还要多。”
这么一个香饽饽,门派里自然是人人纵着,惯得池羽正大光明地于练功一事上偷懒耍赖,直到最后,武功也就是三脚猫的程度。
“平日里,她想出门时我总会跟着,或者派其他弟子保护。可那一天……”
渚清记得格外清楚,那是泰元二十三年的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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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临时得知怀州的拍卖行出了点岔子,很早便差人备了车准备去处理。
从众弟子的住处路过时,他恰好看见池羽穿着一袭红裳奔出来,衣领边的一圈兔毛蓬松绒软地半拢着她的脸,衬得她像只无辜被逮的兔子。
兔子在他面前一个急刹车:“师、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渚清觉得这问的叫什么屁话:“从我的屋子到春竹山庄门口,只有这么一条路。你想要我怎么走?从绣湖里游上岸?”
他往日总是温文尔雅的,只有面对这个师妹时难忍暴躁,实在是捉这小混账练功太多回,回回都要被气得风度全失。
他审视着小红兔子的打扮:“你今天怎么老实穿了弟子服,打算出门?”
池羽一天到晚往铸剑庐里钻,女弟子那身红袖缀江花漂亮是漂亮,就是有点碍事。池羽平日在门派里穿的都是麻布短打,比男弟子还男弟子。
池羽翻白眼:“谁说我要出门,只是今天不去铸剑庐,我穿件漂亮衣裳美一美怎么了?万一师叔看在我可爱的份上,不罚我前几天又逃练功呢?”
“你做梦。”渚清不客气地弹了池羽一个脑瓜崩,又不耐烦地推她,“那你还不快去习武场?小心让师叔久等,他又得罚你。”
怀州的麻烦有点棘手,他急着出门,竟没多花心思想想,他师妹有没有可能在说谎。
也没留下多问一句,你何时这么自觉,居然主动去练功。
“我……”渚清张开着手掌,微微发颤,“我本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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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住她的。”
为什么不想?
为什么不问??
就差那么一句,就差停下来那么一会,怀州的事能有多紧急?!他怎么就不能停下脚步,多问那么一句??!
“为什么我不想?!”渚清连清瘦的脊背都抖起来,他死命压抑着哽咽,“为什么我不问??就差那么一点……”
她本不会死的。
“师弟……”严刃按住渚清的肩,看着自己走了十五年,还是没能从旧事中走出来的师弟,无声叹了口气,抬起头,“剩下的我来说吧。”
池羽不喜练武,换上弟子服自然不可能是突然转性,准备乖乖去练武。
“她是自己溜去找锻造的材料去了。”严刃的气像是叹不完似的,“她想要的那种材料唯独产于西北,先前门派里运了好几批,她都看不上眼,说得自己亲自去挑……”
临近年节,各处的生意都得收尾,门派里忙得不可开交。他只好跟她说等开了春再安排人护送她去西北,可池羽总觉得自己不需要护送,毕竟她这个铸剑师很少抛头露面,真走出门谁知道她是谁?哪可能会遇到危险。
“可那时候……普通人也不安全呐。”严刃苦笑起来,“禁武令尚未推行,魔教正是实力鼎盛之时,她……她就是撞上了魔教。”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群亭派在西北也驻扎有几名弟子,池羽的尸体得以被运回江南,勉强算是魂归故土。
那一天,恰好是泰元二十四年的惊蛰。
烟柳抽青,江南刚开了春,那个说要去西北的人却已不在了。
怕刺激到渚清,严刃带着人往亭外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她的尸体是在山林里被发现的。当时围了一大群豺狼,发现尸体的弟子看到了红袖缀江花的弟子服,惊得赶紧出手。”
可等到将狼群驱散开,那尸体已然不能看了。
“其实不用狼群……”严刃苦涩地说,“那些魔教的畜生早把她折磨得体无完肤。验尸的师叔在她身上辨出了不下三种魔教邪功的痕迹,即便是死,那些畜生也没让她死个痛快。”
“……”千面脸上的跳脱表情已然不见踪影,白着唇垂下头。
严刃不偏不倚地望过来,眼中含着一泓正直不曾动摇的光:“所以我们声讨魔教有错?我不觉得有。”
他们那时不单向魔教发了檄文,还在江湖中发了英雄帖。原本打算召集人手,围攻琉璃宫,却不料魔教反应极快,直接遣了弟子潜入江南,大开杀戒。
“不光是杀正道弟子,也波及到了无辜的百姓。”严刃攥了下剑柄,“正道各派自然怒不可遏,也开始纠集反击。”
那场声势浩大的江湖争斗,便是这么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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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雪沉默不语。
这件事的确不能说群亭派有错。当初朝廷会拉出红衣大炮,一来是受贺曲吉、吴攸的推动,二来是后期正道弟子也争斗得红了眼,当街开打、误伤无辜之事屡有发生。
不论最初的目的是什么,贺曲吉至少在明面上将事情办得不错。红衣大炮迫击的门派都是杀红了眼,以至于波及无辜还不停手的。群亭派既然能保存下来,就说明即便在最愤怒的时刻,派中弟子也未曾跨雷池一步,否则吴攸和贺曲吉岂会放过吞没群亭派这个金饽饽的好机会?
重一捣了下白着脸,魂游天外似的千面:“别愣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啊……”千面慢半拍的回过神,眼神躲闪开严刃投来的视线,“属……属下觉得,所谓的‘遣了弟子潜伏进江南,大开杀戒’,会不会只是左坛长老一人所为?毕竟……”
严刃说的那段时期,他不曾听说教里有什么大动作。当年在江南肆虐、挑起正邪两边纷争的魔教弟子是谁,魔教内部都一头雾水。
他垂着头:“池……女侠的尸体也是。所谓的‘不下三种魔教邪功’,很可能是左坛长老一个人伪造出的假象。”
“……”顾长雪说实话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做这种伪装?对你们魔教弟子而言,用蛊杀人和用邪功杀人有区别?”
千面霎时僵了一下,不敢抬头去看严刃和渚清投来的眼神:“有……有的。魔教教内倾轧严重,弟子防备心极强,练什么功、修什么心法都得藏着掖着,怕说出口了,别人有了防备,日后想保命、想偷袭就难了。”
他吭哧了一下,继续埋着头道:“尸……尸体上的痕迹也是一个道理。魔教弟子很排外的,不属同一师门,很少会一起行动,因为害怕动手时自己的武功招数被偷学了去,或者暴露出自己内功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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