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雪正想问那又如何,忽然记起紫草那时曾说,佛子在轮回至第十世时不幸逢上无名横空出世,以至于往后直到第十八世,都短寿得如同凡人:“……难道……”
“从第十世开始,佛子便已不是真正的转世佛子了。”
佛子抬手挥灭小炉温火,抬眼看向顾长雪:“其实昨日回寺之后,我便同宗内僧众商议过要不要同剑君你言明真相,毕竟佛宗与剑宗攻守南北纵线,是抵御永乐海的同盟,有些事,或许还是告知于剑君更好。”
“……些?”顾长雪眉心微皱,“难道除了佛子不是真佛子以外,还有别的事?”
“这便要从延海年间说起了。”
佛子站起身,将禅房的窗推开,院内满墙的文殊兰幽香萦鼻:“按照惯例,佛子每一世轮回坐化前,都会将下一世会投胎进哪一户人家,具体在何时、何地都交代清楚。可第十世时,僧众按照指示赶过去,却并没有看到婴孩。”
那时无名之祸正盛,寂灭横生。世间混乱,人心惶惶。
佛宗作为具有特殊意义的大宗之一,若是将自家佛子的转世童子不见踪影广而告之,可以想象会引起多大的混乱。
“所以宗内便按下了这则消息,推举当时宗内佛法最为精厚的师兄代替释天佛子,入住建起的释天寺,稳住大局。”
所以,佛宗镇守北方,实则是那一位先辈定下的,也是佛宗子弟共同商议后下的决定。
苦海无边,何处渡人不是渡?何处修行不是修?佛宗舍了原本的南方驻地,举宗北迁。从此,脚下这十八座山头便继承了原佛宗驻地之名,被世人唤作苦海,三十三寺也从原本菩提如云、灵炁环绕的旧址,移到了这片灵炁匮乏的群山中。
“自那之后,每一世的佛子轮回,便都是由宗内修为精深、品德服众者顶替的。有时,人们会在苦海山外看见云游的佛宗弟子,其实也大多是被派去寻找转世佛子的。”
“……”顾长雪一时也不知该对这消息作何反应,便沿着原本的话题道,“佛宗的僧众不介意你有魔族血脉?”
“未曾介意。”佛子轻笑了一声,“或许,我该感谢释天佛子轮回的那九世,将宗门上下的风气管束得格外清明吧。”
他抬首接住飘落的文殊兰花:“当初我徒遭横祸,双耳失聪。是一位老僧救了我,带我回了佛宗。宗门不但没因我的血脉打杀我,反而收留我、开导我,教会我即便耳不可闻,心却可闻三千繁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从心如死灰中被人又拽了回来,因为天资极佳,心性平静,年少便入涵虚境,早就可以随时恢复听力。但当年老僧的开导与这些年修行的感触让他最终决定留下这点残缺,提醒自己莫着相于外道,修行应当修心。
“宗门不在意我的出身,以品行能力委我以大任。论恩情,我难以为报,论责任,我理应承担。于是我舍了法号,继承了释天佛子之名,便如同在我之前的八位先辈一样。”
八位先辈?
顾长雪忽而想起了门外的慰灵碑:“你,叫做无寂?”
佛子托着手中兰花,平静地回望过来:“世间已无无寂。在剑君面前的,唯有第十八世释天佛子。”
顾长雪:“……”
难怪“无寂”这名字用朱笔涂了红,却又在慰灵碑上。
无寂的确未死,但自他继承释天佛子之名的那一日起,无寂便已相当于被从这世间抹去了。
佛子望向院前的石碑:“这佛纹的消耗非同寻常,或许不久之后,我也会像前几任先辈一样,修为衰竭而亡。”
届时,一个旧名会被涂灰,另一个新的名字又会被朱笔描上。
就如同他继任那日一样。
佛子垂下眼:“释天佛子曾说过,这世间是一片苦海,苦海不空,他不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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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宗子弟历经千年未曾忘过,一直身体力行。”他抬起眸子,“我也当一样。”
残落的兰花在佛子掌中乍然微颤,须臾间泛出一抹新绿,转瞬萌出根系。佛子抬手轻送,院内的风便捎着这株文殊兰落上了篱墙。
“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佛纹唯有以身镇守此地的佛子才知晓,为何无名会穿着画有佛纹的外袍?”
第一百四十九章
“……”顾长雪收回视线,呷了口淡茶,“即便你的那些先辈佛子们不曾勾结永乐海,也难防有宗内的僧人趁他们离开释天寺时潜入此地吧?如果——”
“所有佛子在离开释天寺前,都会留下一道神魂看守佛纹。”佛子走回蒲团边,“即便人死灯灭,那道神魂也还会留存此地,继续看守,直至下一任佛子继任。不可能有人趁虚而入。”
“照这么说,就只可能是你的先辈有人泄露了佛纹了。”顾长雪搁下茶盏,“除非,你还有别的事没有告诉我。”
“……”佛子迟疑片刻,抬袖关上所有木窗,坐回蒲团上,“的确还有一件事。”
“当年,十世佛子的转世失踪后,佛宗上下花了大力气搜寻释天佛子的下落,几乎将世间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佛子的转世。”
“释天佛子一诺重逾千金,不可能在定下投胎的时间、地点后却不履约,更何况,世间正是生灵涂炭、佛宗最需要佛子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好比,有没有可能是释天佛子已经轮回了,但永乐海趁虚而入,先他们一步对还是婴孩的释天佛子下了手?
佛子轻叹了口气:“释天佛子轮回时,并非带着修为转世的,而是每次都会投胎为凡人,重头修炼。所以婴孩时期,佛子毫无自保能力,魔族趁虚而入不是不可能。”
“我们当时也考虑了另一种可能,就是释天佛子的确没能转世,或许是在轮回时出了什么问题,卡在了地府。”
“……”顾长雪思绪跑偏了一瞬,琢磨佛子投胎也走地府这关?他还当这些已经成仙成佛的存在投胎都是化作一道流光就直接托生了呢。
“后来,无名魔尊曾亲赴苦海山附近掳掠过一回人。”佛子抬手为顾长雪添茶,“我宗弟子与他对上时,曾问过他,永乐海是否对转世佛子下过手,无名说,没有。”
“魔尊说的话你们也信?”顾长雪微微挑眉。
“若是其他魔族,我们当然是不信的。但他是无名,从不说谎。以他的实力和性格,他没有必要、也不屑于说谎。”佛子放下茶盏,“但,他如果没有说谎,又为何会有画着这道佛纹的衣袍?”
“即便不谈这点,魔尊在自己穿的衣袍上画能镇压邪祟的佛纹,也很奇怪吧?”顾长雪向来不会在死胡同里钻牛角尖,思索片刻后问,“还有呢?光是这件事,你也没必要还特地把窗户关上。”
“……因为这一件,说起来就有些骇人了。不过,这也只是个不知真假的消息,说与剑君听,也是希望剑君能与佛宗一同细查。”
佛子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当年从无名口中问出答案后,我宗的先辈们便想,既然佛子转世不是被永乐海劫走的,那就只可能是在地府遇上意外,以致无法投胎了。”
“迫于无奈,那时的僧众只能开始尝试创生佛法,试图与地府沟通,或者去轮回六道一探,可是始终未曾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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