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九面色巨变:“这怪人怎么会有虎钐的药!此药珍贵异常,连我都拿不到!”
他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微微颤抖:“糟了、糟了!”
说着立刻跳上马儿,就要冲出去。星一夕耳力极好,迅速拉紧缰绳:“欧阳大侠,且慢。你若走了,我们怎么去找虎钐?”
虎钐擅长医术,但不喜欢救人。她会在自己的居所周围布置毒阵阻拦来访者,毒阵常常变化,即便是和她亲近的商歌,一段时间不见,也难以分辨毒阵阵眼和过阵方法。
但欧阳九来去自如,星一夕因此判断,他一定知道。
欧阳九果真停下,十分焦灼:“那便走吧!快走啊!”
此时李舒才回过头,看向白欢喜。
“那人的轻功相当厉害。”李舒说,“但内力大概中等,他能碰到我的‘星流’,但接不住。下次再碰面,只要不让他逃跑,我一定能折断他的脖子!”
白欢喜催促他上马,自己则摸着光头思考:“这么漂亮的脚底功夫,苦炼门可没人赶得上。”他忽然醒觉,回头对众人说,“奇了,那怪人开口说的是大瑀话!”
离开紫衣堡的时候,为了适应金羌白天热晚上冷的气候,栾秋也换上了金羌衣装。加上一路跋涉,他被晒得脸面发红,头上都是砂砾,根本看不出来历,更别说辨认来自何处。
“那怪人知道我们之中有大瑀人。”星一夕说,“他第一句话是对栾秋说的。他很确定,栾秋能听懂。”
李舒:“他认得栾秋?”
商歌:“可是看栾秋的模样,两人并不相识。”
只有欧阳九急得满头是汗,小跑一段又停下:“你们到底走不走啊!”
小树林呈环形,把一座石头山包围在内。那石头山是漫长孤峻山脉的尾端,渐渐平缓,最高处是一片平坦的高台。远远的能看到高台上有黑色的房子。
那正是虎钐所在之处。
在欧阳九的带领下,众人绕路而行,明明石头山就在不远处,却始终无法笔直抵达。
李舒越想越气恼:若不是身边还有马儿和小孩,他也要像那怪人一样,施展轻功直接跳过去。
然而再走一段,眼前赫然便是一道深沟,吊桥在沟上随风摇摇晃晃。深沟颇宽,下不见底,只见深处雾气弥漫,几只瘦伶伶怪鸟在雾气里飞来飞去。
“怎么这沟里还有雾?”白欢喜往深沟里踢了块石头,直到走过吊桥都没听见一丝声音,他心有余悸,“妈呀,咱们金羌地界还有这种地方?”
李舒心中那“跳过去”的念头已经烟消云散。
从未来过此处的白欢喜东张西望,一抬头,欧阳九已经不见人影,石头山的山道上一道黄色泥尘。
“这儿没有毒阵了!循路上来!”声音远远传来。
此时已是正午,马儿疲惫,越走越慢。李舒等人把马儿系在路边阴凉处,朝石头山山顶飞奔而去。
“这……这是什么!!!”白欢喜一身轻松,跑得最快,靠近那黑色的石头房子时忽然发出怪声,“虎钐住的这是什么地方啊!”
他在黑房子跟前停步,扭头看见欧阳九竟然跳了下去。
那房子并不是建在山顶平台上的。山顶高台中竟然有一个深坑,那看似只有两层的黑色房子,实则是深坑之中一座高塔的顶部。高塔浑身乌黑,仿佛浸没在黑色的雾气之中,俯身去听,隐隐地竟然有流水之声。
紧接着商歌也抵达了这里。她抱着孩子,指点白欢喜和李舒:“塔上泥金色的地方可以落脚,踩着那几个落脚处,就可以跃到最下层。”
李舒牵着星一夕,商歌抱着小孩,逐个跳落,白欢喜最后一个落地,看看四周,惊讶得说不出话。
黑塔没有牌匾,没有题字,门户紧闭。但黑塔周围豁然开朗,栽满花草。
和上头的干燥截然不同,此处潮湿,雾气弥漫。石壁周围嵌满隐隐发光的矿石,照得内部明亮通透。花木之中还点着鲛油制作的长明灯,清澈泉水从山壁缝隙中流出,蜿蜒成溪,流向黑塔前方的一个洞口。白欢喜循着溪水往前,隐隐明白:这个深坑和外头的深沟是连通的,那雾气来自于深处的溪水。
走出洞口,他更是大吃一惊:眼前竟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鸟鸣远远近近,蜂蝶在花丛中飞舞,白欢喜在瞬间误以为自己回到了夏季的四郎峰,湿润的水汽沁入他的喉咙,令他浑身如同浸在冷水里,舒畅得长长一叹。
欧阳九从黑塔中冲出来:“虎钐不见了!”
他冲进树林,大喊着虎钐的名字。白欢喜也打算随他一起找,刚抬腿,斜刺里一枚小鱼飞镖袭来。
他连跳带退,差点跌倒。那飞镖来势汹汹,慢一瞬间就要扎在他的腿上。镖上浸了毒,隐隐透出蓝绿色。
“你踩到我的东西了。”林中走出一个人影,声音冷冰冰。
白欢喜背上全是冷汗,只见刚刚要落脚的地方,一丛金色小花在雾气里摇摆。
欧阳九欢喜极了:“虎钐!你没事吗?”
“没死。”来者正是虎钐。她看向白欢喜,眉头皱得死紧:“你来做什么?!”
虎钐比白欢喜矮半个头,一头黑发梳成长辫,堆在肩上。她五官温柔清秀,唯有一双浓眉和浓眉下露出凶光的眼睛,才透露几分真实性情。
白欢喜风流成性,看到好看姑娘就要凑过去说些荤话,碰到看起来软弱可欺的,更是直接动手动脚。
有过稚鬼伤害商歌的那件事,商祈月之后便把自己唯一的女弟子和女儿保护得严实,白欢喜第一次见到虎钐,是偶然见她与商歌一块儿在苦炼门里玩耍。虎钐比商歌大几岁,姐姐一般,很温柔地看着商歌又笑又闹。
白欢喜从未在苦炼门里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自然要走过去套近乎。
他那时还有一头漂亮头发,很讨周围其他小门派的女侠客欢心。他总跟年纪比自己大的女人厮混,卖力又殷勤,那一头乌黑长发也能在床笫间玩出许多花样。白欢喜从她们身上学来许多本事,难得见到虎钐这样的姑娘,动了玩弄的心思。
三言两语,他把虎钐骗到屋子里,一手擒拿虎钐双手按在头顶,控制她的动作,一手伸向虎钐胸口。
还没抓实,虎钐尾指忽然从束发的簪子里勾出一枚针。白欢喜连虎钐动作都没看清楚,针尖就扎进了他手里。
只是轻微一痛,并不致命。但白欢喜右手很快麻痹,不得不松开虎钐。他惊讶于这个从未见过的姑娘竟然有这等身手,还想继续擒拿时,右手却动不了了。
低头一看,手掌、手背发黑,那黑红色的痕迹正迅速蔓延至手臂。
白欢喜“啊”地大叫,抬头便看见虎钐翻身跃起,甩甩手臂,手上的长针落下两滴黑血。
虎钐就这样走了,最后还是商歌听见白欢喜哭得凄惨,才找来母亲帮忙。
商祈月帮白欢喜去除了体内毒素,但那毒十分霸道,没多久白欢喜满头黑发便落了个一干二净,浑身上下更是毛发尽脱。
没了头发的白欢喜瞬间在各位姐姐们面前失宠。他不得不苦练技术来弥补,后来年岁渐长,面目足够英俊,才重回昔日地位。
此时见到虎钐,白欢喜一面看得色心又起,一面却想起当年惨痛经历,咽了口唾沫,躲到李舒和星一夕身后。
李舒正要询问那怪人的身份,却看见虎钐身后的雾气里,有两个人正坐在石头上对饮。
带兜帽的怪人脱下了披风和面罩,他一身金羌衣装,但模样长相却是彻头彻尾的大瑀人。
而且是大瑀人之中较为英俊风流的那一种。
栾秋与他碰杯笑谈,十分悠闲。
察觉李舒等人的目光,那看起来脾气很好的年轻人还冲他们举了举酒杯。
李舒和欧阳九同时怒气冲冲:“他是谁?”
怪人饶有兴致地打量李舒,闻言侧头笑笑。
这一笑在刹那间令李舒想起大瑀人十分中意的远山之玉,温润精致,明明是触手生凉的东西,却会因别人的体温生出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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